苏婉儿的马蹄踏碎三更的霜色时,苏府角门的铜环刚被她踹得哐当作响。
守夜的门房睡眼惺忪地拔门闩,冷不防被她披风上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寒颤——小娘子的眉峰凝着冰碴,怀里紧揣的锦袋还沾着血渍,哪里是寻常夜归的模样?
\"去前院正厅点上炭火。\"她甩下披风递给明谦,靴底蹭过青石板的声音像刀刃刮过人心,\"再让张妈立刻请老爷子、赵二叔、陈老夫子来,就说...关乎全族生死的事。\"
门房的腿肚子直打颤,连滚带爬往内院跑。
明谦解下腰间的酒囊灌了口,酒气混着血腥气在夜风里散:\"阿姐,要先去见父亲么?\"
\"父亲在西跨院抄经,\"苏婉儿摸了摸发烫的耳垂——那是系统在提示唐韵值即将突破,\"可张大人的人能摸到后巷,府里怕是有眼线。\"她指节叩了叩正厅的雕花门,\"先把族老们绑上同一条船,父亲才好做决断。\"
正厅的烛火刚燃到第三根,苏老爷子的枣红狐裘先撞了进来。
老人扶着拐杖的手青筋凸起,白胡子被夜风吹得翘起来:\"婉儿,你阿娘当年被主母罚跪,也没半夜敲过族老的门!\"话音未落,赵大人掀帘跟进,靛青直裰沾着松烟墨,嘴角扯出半分冷笑;最后是陈老夫子,手里还攥着没读完的《春秋》,镜片后的目光像烛芯般亮。
苏婉儿单膝跪地,锦袋\"啪\"地砸在檀木案上。
碎银混着太医院药瓶滚出来时,赵大人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——那药瓶上的双鱼纹,正是他上月送杨府清客的回礼。
\"昨夜亥时,我在崇仁坊后巷遇袭。\"她的声音像冰锥戳进炭盆,\"为首的黑衣人说受张大人指使,要抢我手里的商路密图。\"她掀开锦袋内层,泛黄的绢帛展开,\"这是我整理的关中粮道关卡图,标着安禄山私调粮草的路线。\"
苏老爷子的拐杖\"咚\"地戳在地上:\"张大人是杨国忠的心腹,你如何得罪了他?\"
\"不是得罪。\"苏婉儿抬眼,系统浮窗在老爷子头顶闪过蓝线,\"是我查到范阳来使每月十五往张府送密信,而史书记载...\"她顿了顿,咽下\"安史之乱\"四个字,\"载张大人半年后会因通敌问斩。
若苏府此时与他有牵连...\"
\"荒唐!\"赵大人拍案而起,茶盏跳起来溅湿了他的袖口,\"小女娃看了两本野史就敢妄议朝局?
你娘是通房,你连宗谱都没上,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说话?\"
陈老夫子扶了扶眼镜,忽然捡起地上的药瓶。
他用指甲刮开药瓶底部的暗纹,露出一行极小的\"杨府丁卯年造\"——正是杨国忠得势后特供的标记:\"赵大人,你上月说替族学捐的三十两银,莫不是也从这药瓶里出的?\"
赵大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。
苏婉儿看着他喉结滚动,知道系统提示的\"赵大人私吞族产\"终于有了实据。
她趁热掀开披风,露出左臂上未消的淤青:\"袭击我的人用的是吐蕃狼头镖,而张大人半月前刚收了吐蕃商队的礼。\"她转向苏老爷子,\"若我今日死了,明日就会传苏府私通边军;若我活着,张大人的阴谋就会被捅到御史台。\"
炭火噼啪炸响,火星子溅在赵大人的靛青直裰上,烧出个焦黑的洞。
苏老爷子盯着药瓶看了半刻,突然用拐杖敲了敲苏婉儿的手背:\"起来。\"他浑浊的眼睛里浮起水光,\"你阿娘当年跪在雪地里,说'我女将来要替苏家撑门楣',我只当她疯话。\"他转向赵大人,\"去账房把私吞的银子补回来,明日跟族正请罪。\"又对陈老夫子点头,\"老哥哥,你帮着婉儿整理粮道图。\"
赵大人踉跄着后退,撞翻了茶几。
苏婉儿看着他捂着脸跑出去,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:\"唐韵值+100,当前1070,解锁人脉图谱功能。\"她接过陈老夫子递来的茶盏,温度透过瓷壁渗进掌心——这是她第一次在族老会议上被当作\"自己人\"。
\"我还有三条建议。\"她展开随身带的竹笺,\"第一,府里每夜加派五名护院,重点守后巷和马厩;第二,在蓝田庄多囤三个月粮草,若有变乱可支撑族中老幼转移;第三...\"她顿了顿,\"请父亲明日去拜会李县令,就说苏府愿配合查抄吐蕃商队。\"
苏老爷子抚掌大笑:\"好,好!
我这把老骨头明日就去祠堂,把你名字刻进宗谱。\"陈老夫子推了推眼镜,指尖在竹笺上点出沙沙声:\"第三条最妙——李县令正被杨国忠压着查商队,苏府递梯子,他必定记你个人情。\"
散会时天已泛白,苏婉儿站在正厅台阶上,看赵大人的轿辇消失在月洞门后。
明谦从角门跑过来,手里攥着张烫金请帖:\"阿姐,李县令派人送来的,说三日后春茗宴,请你同去。\"
她捏着请帖,指腹蹭过上面的墨痕。
系统人脉图谱在眼前展开,李县令的名字旁跳出\"清廉但势弱\"的批注。
春风卷着残雪掠过发梢,她忽然笑了——三日后的宴会上,该让那些看低庶女的人,见见什么叫盛唐执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