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儿的青骓马刚在济安堂前收住蹄子,便听得小药童阿福带着哭腔的辩解被人群的吵闹声撕得支离破碎。
她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紧,晨雾里那圈人影子晃得她眼疼——上回见这阵仗,还是同福堂王掌柜使阴招时,可那时至少还有同福堂的牌匾在对面撑着,如今倒好,人家连面都不露,只派了群乌合之众来砸场子。
\"退药!
退药!\"胖子的唾沫星子喷在阿福脸上,后者单薄的身子晃得像风中芦苇。
苏婉儿翻身下马,青骓的铁蹄在青石板上敲出脆响,人群闻声让出条缝。
她一眼就看见胖子怀里抱着的纸包,封口处\"济安堂\"三个字被揉得皱巴巴的,正是自家药铺特有的朱红印鉴。
\"这位阿郎,\"她声音清泠,却像块冰砸进沸水里,\"百愈散治的是风寒咳嗽,您夫人喝了更咳,可曾找大夫诊过脉?
莫不是症候不对?\"
胖子脖子粗了一圈,肥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:\"少来这套!
我家夫人喝了三天,夜里咳得床板都晃!
张郎中说这药里掺了枇杷叶渣子,根本不是正经川贝!\"
苏婉儿瞳孔微缩。
川贝是百愈散的主药,枇杷叶虽也止咳,却性偏寒凉,若症属寒咳的人吃了,只会更重。
她余光扫过人群里几个面生的身影——穿湖蓝衫子的是城西松鹤堂的伙计,月白短打的像是南坊保和堂的学徒。
王掌柜倒好,连同行都拉拢了,要借百姓的嘴坐实她\"卖假药\"的名声。
\"阿福,取三日前的百愈散药渣。\"她声音稳得像山岩,转身时袖中系统轻轻震动,浮窗弹出一行小字:【历史原线:苏氏药铺因\"假药案\"被查封,苏婉儿首次商业布局受挫】。
阿福抹了把泪,连滚带爬跑回后堂。
苏婉儿盯着胖子怀里的药包,突然伸手:\"借一步说话。\"不等对方反应,她已捏起药包里的药粉凑到鼻端——果然有股陈腐的甜腥气,正经川贝该有的清苦凉香淡得几乎闻不见。
\"这药不是济安堂的。\"她将药粉撒在青石板上,\"我铺子里的百愈散,川贝必选松潘产的头茬,磨粉时掺三分薄荷梗提气。\"她弯腰捡起块碎药渣,\"您看这颜色,真川贝粉该是米白里透着青,您这包倒像晒了三年的枇杷叶磨的。\"
人群里起了小声议论。
胖子的脸从红转青,突然拔高嗓门:\"你说不是就不是?
我有保和堂的张郎中作证!\"
\"张郎中?\"苏婉儿挑眉,\"巧了,前日我还同张老丈在药行公会论过药材。\"她转头看向人群里那个穿月白短打的,\"劳烦请张老丈来,就说苏婉儿请他辨辨这药粉。\"
月白短打浑身一僵,缩着脖子后退两步。
苏婉儿心里有了底——张郎中是出了名的刚正,若真见了假药材,断不会帮王掌柜作伪证。
看来这胖子手里的\"证据\",根本就是王掌柜买通小药铺调包的。
阿福捧着个青瓷罐跑出来,罐里装着三日前配药剩下的药渣。
苏婉儿捏起一撮,当众摊在掌心:\"各位街坊瞧仔细,这是济安堂的百愈散。\"她又指向胖子的药包,\"颜色、气味、质地,可一样?\"
人群里有个老妇人挤进来,眯眼瞧了瞧:\"我前日在济安堂抓的药,倒真和这罐里的像。\"她转头瞪向胖子,\"你家夫人咳得厉害,莫不是吃了凉东西?
我家那口子上次咳,就是偷喝了冰酪才加重的!\"
胖子额角的汗珠子砸在衣襟上,结结巴巴说不出话。
苏婉儿乘胜追击:\"阿福,去报官。\"她盯着人群里躲在最后面的湖蓝衫子,\"就说有人故意调包药材,诬陷济安堂。\"
半个时辰后,长安县丞的官轿停在济安堂前。
苏婉儿捧着账本和进货单,将松潘药商的契据、川贝的验货记录一一摊在案上。
县丞捻着胡子翻看,突然抬眼:\"苏小娘子,你说有人调包,可有人证?\"
\"有。\"苏婉儿早等这一刻,\"三日前酉时,同福堂的陈二在济安堂后巷转悠,被我家护院撞个正着。
陈二是王掌柜的远房侄子,专门替他办些见不得光的事。\"她从袖中摸出个纸包,\"这是陈二丢弃的枇杷叶粉,和诬陷用的药粉一个味儿。\"
县丞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苏婉儿知道他在想什么——同福堂王掌柜这些年没少给衙门送例钱,可济安堂背后有苏守谦的官声,加上她刚从边镇带回平卢军的密信,这层关系,县丞不会看不清。
\"传陈二。\"县丞一拍惊堂木。
陈二被带上来时,腿肚子直打颤。
苏婉儿望着他跪下去的模样,系统浮窗突然亮起:【唐韵值+200,当前1200,进入青史补阙阶,解锁人脉图谱】。
她垂眸藏起笑意——这局,她早用系统兑换的\"商业密策\"布好了网:三日前让护院故意放陈二偷看到药柜,又在巷口设了暗桩,就等他自投罗网。
王掌柜的阴谋破得比她预想的还快。
三日后,县丞的判书贴在济安堂门口:\"同福堂王记调包药材,诬陷良善,罚银五百两,停业整顿三月。\"
济安堂的生意却因此更火了。
张郎中亲自来贺,捋着白胡子直笑:\"小娘子这手以退为进,妙啊!
如今街坊都知道济安堂的药真,连西市的胡商都来问货。\"
苏婉儿趁机提出合作:\"我想请老丈帮忙研发新药方,治那春瘟时疫的。\"她想起系统昨日兑换的\"唐代治瘟方\",\"加几味清热解毒的药材,再掺点薄荷提气,百姓喝着也不难喝。\"
张郎中眼睛一亮:\"好!
我这就回医馆翻医书,明日带徒弟来配药。\"
新药方取名\"安和散\",刚推出半月,就卖空了三回。
苏婉儿站在柜台后,看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,系统在袖中轻轻震动,人脉图谱上多了几个亮闪闪的点——松潘药商、西市胡贾、甚至平卢军的采购官,都标着\"可合作\"。
可她没松口气。
那晚她翻账本时,系统突然弹出红芒:【历史原线:王掌柜勾结司户曹参军,欲以\"漏税\"之名查封济安堂】。
\"阿婉,\"陈氏端着药茶进来,\"今日你李姨来串门,说看见王掌柜往司户曹衙门送了个锦盒。\"
苏婉儿捏着账本的手紧了紧。
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突然笑了——既然王掌柜要走官路,那她就用官路破局。
二更天,她敲开了城西驿馆的门。
开门的是个青衫男子,眉眼间带着股肃杀气:\"苏小娘子深夜来访,可是为了王掌柜的事?\"
\"郭将军的密探,果然耳聪目明。\"苏婉儿将锦盒的样式、送盒的时间一一说出,\"我要王掌柜行贿的证据。\"
青衫男子挑眉:\"你不怕牵连?\"
\"怕。\"苏婉儿直视他的眼睛,\"可更怕济安堂倒了,长安百姓再买不到真药。\"
男子沉默片刻,从怀里摸出个纸卷:\"三日后,司户曹的刘参军会在醉仙楼收礼。
这是他的笔迹样本,你拿去找仵作。\"
苏婉儿接过纸卷,袖中系统突然震动,地理沙盘上浮现出醉仙楼的结构图——连雅间的后门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。
她望着窗外的星子,嘴角扬起笑意:王掌柜以为买通了官,就能踩住她的命门?
可这一回,她的命门,早攥在自己手心里。
\"阿婉,\"陈氏的声音从里间传来,\"你父亲今日差人送了信,说族里的堂兄要进京,让咱们准备接风。\"
苏婉儿的手指在地理沙盘上顿住。
族里的事......她望着案头未批完的账本、未配完的药方,又想起父亲鬓角的白发、兄长在边镇的家书。
看来,这长安的局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