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王没想到沈追和蔡荃同学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。一点都没辜负萧景琰争取来的机会,直接化身烂板凳,一坐就是大半天,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一顿晚饭,他们居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,这让萧景琰的醋意大起。
“沈卿,你们两个已经在这坐了一下午了,又吃了晚饭,怎么还要聊?苏先生已经很劳累了,你们改日再来请教吧。”
“哎哟,天都已经黑了。”
晚饭都吃过了,天可不就黑了吗?但沈追也丝毫不虚,直接摆出一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架势,人家正主都没说什么,你一个带我们来的,现在怎么还撵人了,再说咱这可是奉旨来交流的。
下午半天时间,一直都是蔡荃在问问题,自己这刚才开始,势必要决战到黎明。此时看着这四人的样子,不禁让人想起之前在大战百里奇时,梅长苏看到萧景琰和霓凰时说‘京城近年来盛行慵懒之风,皇室权贵个个都姿态绵软,而萧景琰、霓凰、穆青三人神采奕奕,倒是让人眼前一亮’。
仅仅时隔两年,这样的神采奕奕已然延续到了朝堂之上,也许这就是梅长苏回金陵城的意义。
他们同样怀揣苍生与清明,他们同样满怀斗志与希望,虽然言语之间你来我往,碰撞激烈,但却酣畅淋漓,轻松且痛快,让人能相信,那个清明坦荡的朝局,不久后便会来到。
而他们今晚讨论的话题,也确实能为这个朝堂奠定一个清明的底色。
“中正定品取士,那是礼部的事,跟你有什么相干?”
沈追笑着回复:
“跟我是没什么相干。可是历次选择定品的中正官人选之时,都是太子和誉王闹得最凶的时候。”
中正选士定品,考核的是天下所有名士、所有官员的品级、俸禄、权势都将重新洗牌,等于重新筑建朝廷的根基。
之前一直是由废太子和誉王把持着,他们将这视为他们结党营私最重要的契机。亲者上、疏者离,靠着他们上位的人,自然就成了他们的党羽。
而今年的朝局形势,最终势必由靖王来进行选拔,到时候梁帝也一定会问靖王。所以定品的人则尤为重要。但世家门阀错综复杂,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一个持心中正就能行的。沈追接着解释:
“这个中正官牵扯的方方面面甚为复杂,地域、出身、故旧、姻亲、师门,太多因素可以影响到最终的结果,并非只单单牵涉到党政。”
梅长苏接着给靖王讲解道:
“想要杜绝流弊之风,必须要能够承受住各方的压力,自身还要保证绝对的清廉公允,才不会被人找出错事。”
“不仅如此,这个人的品级、职位还不能太低,还得要有品衡天下世子的本事,才能服人。”
靖王转头看着沈追,沈追马上笑着打哈哈:
“呵,呵,呵呵,殿下别看我,我母亲清河郡主门阀复杂,亲朋好友一大堆,还真扛不住。”
蔡荃表态道:
“我不怕殿下指派我去,我就敢去。”
梅长苏最后总结道:
“那这18个副中正的人选,就按照蔡尚书为模本。”
“选18个老蔡,这是要杀人呐。”
定品取士乃国之命脉,相当于将朝廷百官全部洗牌,而其中牵扯的世家门阀更是错综复杂。
所以负责选拔考核的中正官和18个副中正官的人选也是相当严苛,即便是沈追都当起了缩头的龟,非蔡荃这样出头的鸟不能胜任。
既然副中正的模板已经定好,那么现在就缺一个中正官了,这个人必须要有镇山的虎的本领,也要有领头的羊的官职。
梅长苏猜到了他们一定毫无头绪。其实这个人选在两年前就已经帮他们物色好了。
“不如,我给殿下推荐一个人吧。”
“谁?”
“程知忌。”
这个名字一出,整个房间都是问号,三人面面相觑,实在也想不出这人是谁。这反应也在梅长苏的预料之中。
因为这位凤阁阁老已经隐退朝堂二十多年了,但程老大人虽然以恩养在家多年。
可在制度上他仍然有着正一品的朝职,之前不仅是一品大学士的身份,更主持过多次春围考试。
沈追最先反应过来。
“哈哈哈,你说的是程阁老啊,我的天哪,他老人家怕快要80岁了吧?”
“哪有这么老,明明只有75。”
虽然岁数大了点,但却依旧在中正官的任免范围内,程知忌并不是一个特别强硬的老臣,性格大概和沈追差不多,正直且不缺世故。
而选他的原因正是他太多年没有上过朝堂了,所以朝中的人弄不清楚他的深浅,和世家门阀的牵扯也不深,所以谁也不敢贸然抬着金银过去求他办事。
即使去了,他也会和沈追一样圆滑的避开,不但一品的官职能镇住这个职位,而且已入古稀的沉淀也能叫人信服,他未尝不是最好的人选。几人第一次交流的篇章也到此结束。
再回头看前日,梁帝让萧景琰过来请教这位苏先生,应该是让他来请教权谋制衡之术的。
然而此时的麒麟才子完全扮演了太傅的角色,他交给萧景琰的从来都不限于谋士给的“鱼”,而是治理国家的方针和心系苍生的胸怀,那是帝师才会输出的“渔”,与凤齐飞,必为俊鸟,和狼同行,终成恶犬。
………
【靖王怕苏先生累着了,一个劲的赶人】
【靖王:我只是用你们当见面的借口,你们还真准备住下了?】
【看样子沈追已经被缠烦了,但是自己又那么正直】
【蔡荃:我去,谁作弊我就关谁】
【蔡荃:你礼貌吗?】
【蔡荃:我是刑部尚书,不是杀人狂魔】
【还没到八十,照样可以上班呀】
【程知忌:我都退休了还拉我上班,不讲武德】
………
次日夜里,静妃站在芷萝宫窗前喃喃自语。
“宸妃姐姐,景琰今夜会听到什么样的真相呢?小殊当年又到底经受了什么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