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师大雪未停,北地已然风起云涌。
北郡,边陲重镇,地处山口咽喉,是北境三道兵脉的交汇之地,自古为兵家必争。数十年来虽无大战,却也暗流不断。此地节度使名为杜崇业,素归秦太傅一系,表面忠厚,实则心狠手辣。
今日清晨,一纸诏令自京都而至,命杜崇业整顿边防,配合朝廷“九宫议”调查军饷银账。
消息一出,北郡震动。
“这分明是试探!”杜府书房之中,幕僚李慎低声道:“太傅果然所料不错。”
杜崇业眉头紧锁,重重地将折子拍在案上:“当今圣上,已将我等视作肉中之刺。若不应对,迟早被剥皮抽骨。”
“要不要按太傅吩咐……提前行动?”
“行动。”杜崇业缓缓点头,“但要细,不能让人看出痕迹。”
“北漠草民不满徭役,盐运短缺,庄民欠税,动乱之根早埋。我只需一封假令,放几名流民出关……让他们闹一闹。”
李慎迟疑:“若真闹大,京中会不会直接下诏问罪?”
杜崇业冷笑:“只要我能‘安抚平乱’,便是有功之臣。乱,是我放的;平,也是我平的。”
“更何况——”他眯眼望向地图,“我已送信入燕州,雁门关那位贺统领,怕是也等不及出兵了。”
他指尖轻点地图北缘:“若再引一场小规模的胡人劫边……这棋,就死活都不由东宫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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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传入京城,仅三日。
“北郡有乱?”苏临风接过情报,第一时间赶至冷府,将密信呈至冷修年案前。
冷修年看完,眉头紧皱:“杜崇业……终于出手了。”
“他挑得准。”苏临风沉声道,“京中刚设‘九宫议’,还未根本动他根基,便先自导自演一场边乱,一旦‘平定’,他又可立功。”
“可若放任不理,乱势或真成灾。”
冷修年慢慢吐出一口气:“此人虽粗鄙,棋路却极毒。”
苏临风心念电转:“我愿请旨,前往北郡,借‘九宫文调’之职,先行一步查明真相。”
冷修年抬眼看他,目光复杂。
“你去,恐凶多吉少。”
“但我若不去,”苏临风低声,“这场棋……我们便先输一着。”
冷修年点头,缓缓起身。
“那便速去。但记住,杜崇业乃是秦太傅旧部,表面忠厚,实则阴鸷,万不可轻敌。”
“还有,”他在苏临风出门前低声补上一句,“若能牵出贺统领,便等于掀了秦系三城之底。”
苏临风拱手应诺,转身而去。
而此刻,东宫也得到了密信。
李璟看完,脸色阴沉许久,方才低声吩咐左右:“传本宫令意,调阅北郡十年来的军饷、徭役及赈银账本。”
“再联系江左书院旧友,调查杜家世族于江南盐商间是否有往来。”
他目光冷厉,言语间已不再是那个端坐东宫的温王,而是一位步步为营的储君。
“还有,让李长安暗中去一趟雁门。”
“我要知道,贺统领此番——为何也动了心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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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,苏临风抵达北郡。
刚入郡城,便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。兵士换岗频繁,城防森严,而百姓街头却悄无声息,像是一锅将沸的水,被生生摁住锅盖。
杜崇业亲自出城十里迎接,笑脸盈盈:“原来是苏大人驾到,真是蓬荜生辉。”
苏临风亦含笑还礼:“下官奉命查文,不敢叨扰。”
二人笑语应酬,实则各怀鬼胎。
当晚设宴,杜府内张灯结彩,席间却多次暗中试探苏临风此行底线。苏临风一一应对,不露锋芒,却也不卑不亢,滴水不漏。
宴毕归房,刚掩上房门,贴身暗卫便低声禀报:“属下查得,杜府昨夜派三十精骑南去,疑似欲绕道回江州。”
“同时,从西口调入五百‘青衣兵’,未列军名,身份成疑。”
苏临风沉吟片刻,命人递出密信:“发往京中,让冷大人知会陛下,奏请密旨。”
“此局,怕要亲自破。”
他眼中寒光渐现。
“大雪已尽,该动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