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影窟中,火光微摇,铁链交错如蛇,空气中弥漫着阴冷霉味与陈年血腥。苏临风站在柯怜面前,目光沉稳如剑。
“你说,我父要我来为他伸冤,那你,便告诉我真相。”苏临风低声道。
柯怜缓缓抬头,那双幽深的眼睛仿佛看透了时光。他声音沙哑,却坚定无比:
“苏震天救我一命,我自然欠他一命。”
“可我这一命,千门不肯放。”
“当年押解途中,我本已服罪,愿以北境异教名册换取朝廷宽宥,却遭中途截杀,七死一生。你父将我藏入密室,自斩一臂作伪,送回半命一封信。”
“他知,那一战背后之人,不只是牧原教。”
“还有……千门内部的影子。”
苏临风心头猛震,他一直怀疑父亲之死绝非一纸伪证所能解释,柯怜此言,印证了他所查诸多蛛丝马迹。
“是谁?”苏临风低声问道。
柯怜缓缓伸出一只手,指向天花板之上:
“千门内,有一支从不立籍、不入律册的影卫,名为——‘千影’。”
“他们本是先代门主为防变局而设,凡有异端者,由千影肃清,连记录都不存于案。”
“这支暗部从不听命任何堂口,只服从一人——‘千影令主’。”
苏临风低声一惊:“我千门自我记事以来,从无此传。”
柯怜轻笑:“那是因为你还未真正站上局面之巅。”
“你父欲废千影,曾上奏门中,欲正名千门律法,废除影杀制度……正因如此,他成了‘必须死’的人。”
“我亲眼见他死前留下的血字。”柯怜指向身后石壁。
苏临风转头,果然看到一行血色刻痕,早已斑驳褪色:
“……影出九门,夜杀于堂,天不可泄。”
短短数语,却震撼心魄。
“你既知这一切,缘何至今不言?”
柯怜苦笑:“我不过是一个‘异教囚徒’,说得再多,谁信?若非你唤醒执局阁,我仍不敢开口。”
苏临风沉默许久,然后缓缓跪下,俯首道:“多谢前辈指引。”
柯怜却突然冷声道:“你跪我作甚?我要你做的不是谢我。”
“我要你——破局。”
话音未落,四面石壁轰然一震,铁链乱舞,一道身影从阴影中闪电般掠出!
“杀!”
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杀手,手持短刃,动作如魅。
苏临风猛地侧身,险而避其锋,反手一掌拍在其臂膀,试图制住对方,不想对方肘间忽然脱节,化作一团烟影!
“好快的术!”苏临风心惊,对方体术诡异,似无骨人形,刃法中正狠毒,招招取命。
这正是传说中的“无影九杀”!
“千影中人!”苏临风咬牙低吼。
柯怜冷笑一声:“你唤我之名,执局启封,早已引来旧敌。今日不过第一试。若你死在这里,便说明你还不够资格。”
苏临风眼神一厉,不再退让,袖中铜针飞出,直取敌人眼目,同时足下一沉,发力于腰,瞬间横移三尺,以侧身之势拉近距离!
敌人似未料他反击之迅,被铜针擦过面颊,顿时血珠飞溅!
但那人竟硬生生吞痛不退,反而以血为引,短刃陡然爆裂出奇异红光,斩向苏临风颈侧!
“毒刃!”胡冰羽的声音远远传来。
就在那一瞬,一道身影如飞燕掠入,剑光如练,拦在苏临风与杀手之间!
铛——!
长剑与短刃交击,火星四溅。
“来得好。”苏临风微笑,身形一转,与胡冰羽两人形成犄角之势,瞬间逆转攻守!
三招之后,敌人忽然一跃脱身,口中吐出一枚玉符,猛地碾碎!
“撤!”
一道黑光冲天而起,竟牵动牢中阵法震荡,下一瞬,地牢开启一条密道,那人毫不犹豫地遁入黑暗,瞬息消失。
苏临风与胡冰羽未及追击,石门已再次关闭。
“这是……千影独有的‘鬼遁阵’。”胡冰羽喃喃。
“连沉影窟都有布阵,他们早已渗透至此。”苏临风眼神凝重,“看来,我们的敌人,远比我预想的更深。”
柯怜慢慢起身,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中透出一丝阴郁:“从今日起,你不是在查案,你是在,与‘千影’下棋。”
“而你若败——”
“你不止死,千门也将再无真律。”
—
翌日,问术堂内。
千门五长老齐聚,座上空悬掌令之印。苏临风缓步而入,衣衫虽旧却神色从容。
“掌令者苏临风,持证据归来,请五长老重审‘苏震天案’!”
众人哗然。
胡千痕脸色沉若铁:“你以为凭一纸旧卷,便能翻案?”
苏临风冷冷道:“我手中之证,不止卷宗。”
他挥袖一展,数张拓印图纸飞扬而出,正是“千影”布阵图!
“此图,来自地牢‘沉影窟’,为我千门暗部千影所留痕迹。我父所斥之案,即与此有关!”
“若我言虚,可由御律堂验明,若我所言属实……”
“我请开门审影!清理门户!”
轰!
一句话掷地如山,五堂长老竟无人应声。
众人面面相觑,只觉这位昔日不起眼的“叛子”,如今言语之间,已能掀动千门根基!
胡冰羽立于堂外,望着苏临风孤身掌局的背影,心中莫名震动。
她知道——局,已经开了。
而苏临风,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被迫离门的少年。
他,是真正执棋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