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晨议,比往常更冷了一些。
雪还未停,大殿之外白光如幕,重重内卫持戈肃立,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座宫殿的呼吸。赵景玄坐在龙椅上,目光冰冷而沉静,扫过殿中诸臣。
“冷修年所奏,诸位可有异议?”
话音落下,满朝噤声。
秦太傅站在班首,面色平静,双手藏于袖中,眼中却掠过一丝异样的锋芒。他很清楚,这一份密折来得太快,太准,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。
“陛下,老臣斗胆一句。”秦太傅缓缓出列,拱手而立,“冷修年虽德高望重,但久不理政,所言未必准确。陛下若因一纸密奏而疑臣多年之忠,恐寒士林之心。”
这番话滴水不漏,将自己立于忠臣之列,又将冷修年的警示轻描淡写地归于“老眼昏花”。
赵景玄淡淡一笑:“那若将信将疑,太傅有何对策?”
秦太傅轻轻一顿,答道:“陛下可设‘密议小组’,查调天下文书、军政往来,令三司参与,再派中使旁听,公平至上。若臣有半分不忠,自当甘领廷杖之罚。”
“好。”赵景玄不怒反笑,“若真如此,便设‘九宫议’,以大内九殿之臣对应九地军政之务,一月之内查清疑案。”
他扫视群臣:“冷修年回朝,复为议政参事;苏临风暂执‘机要文调’,辅助内阁。”
这一刻,朝中震动。
冷修年归朝已是惊雷,苏临风跃居要职更如平地风起云涌。更重要的,是“九宫议”实乃变相清洗之举,若查出蛛丝马迹,不仅秦太傅,连他背后的党羽也将牵连其中。
赵景玄起身,拂袖而去:“诸位,朕等诸卿清白自证。”
群臣伏拜,目光各异。
唯秦太傅,眸光更冷。
“苏临风……”他在心底默念,“你终究是要掀牌了。”
?
“这‘九宫议’,对我们是机会,也是危机。”
冷府书房,冷修年望着案前一幅朝局布棋图,点点头:“好一盘死局。”
苏临风站在旁边,将从江南传来的文书呈上:“这是江州节度使近日与东海盐道往来账目,账下对不上,似乎有人私自调拨银两。”
“江州属于秦系?”冷修年问。
“是。”苏临风点头,“账下名为‘钱安’,曾为秦太傅门生。”
冷修年指尖轻敲棋盘:“一个破绽,或许能撬动大局。”
“你派人查查,盐银流向是否落在宗室旁支身上。”
苏临风皱眉:“殿下?”
“若落在皇子名下,那秦太傅的谋,便坐实了。”
“到时……他连辩都不能辩。”
苏临风心头一震,随即点头:“是。”
冷修年起身,望向窗外大雪:“这盘棋,从不是东宫与太傅之斗,而是储位之争,是山河之局。”
“你我,不过布子者。”
“但——”他转头望来,“能否胜,取决于你,苏临风,是否能在棋盘之外,落子无悔。”
苏临风静默,眼中燃起冷光。
?
与此同时,李璟也没有闲着。
他在东宫设宴,邀请了旧日亲信及部分中立官员之子,在密室中一一面谈,借赈灾、礼制、书院之事铺设人脉。
更重要的,是他秘密筹资,重新布置自己的“耳目”。
“此次事件,虽让我失了权,却也让我看清了谁才是真正可依之人。”
他在夜中批阅一封封情报,言辞简短,布令果断,完全不似那个温文尔雅、被称为“文弱太子”的模样。
“苏临风替我挡了刀,冷修年为我出山……若我再不能起,便真负了这局。”
“那秦卓野……”
他目光森寒:“我李璟,必诛之。”
?
城外三十里,一处幽林雪庐之中。
秦太傅静坐棋前,一身素袍,案上热酒未动。他身侧坐着一名中年儒士,神情寡淡,眼中却藏着锐利。
“太傅,您要我动手?”
“是时候了。”秦太傅缓缓开口。
“北郡之事,必须引爆。”
“让他们知道,没了太傅撑着,这大魏江山……也会乱。”
儒士点头:“属下明白。”
他起身,缓缓消失在风雪之中。
而这一刻,京城风雪更烈,一场不见血的杀局,已悄然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