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警车远去,我无力地回到庙里,跌坐在台阶上,只觉浑身冰凉,四肢无力,心情无比悲愤沉重。
村民们其实更生气,好好的一场超度法会被搅和了,要知道现在可是清明节,家家户户的祖先都盼着这一天。
但见我这个样子,也没说什么,大多数人只能无奈地骂了几句,然后陆续散去。
有几个人平时比较熟的,还安慰了我几句,然后跟我表示,法金不用退,就当捐给庙里了。
但也有些人很不爽,一个劲让我退法金,可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钱,跟他们说了半天,他们也不肯走,只是追问什么时候退钱。
给我气的不行,于是我告诉他们:“大家请放心,只要庙在,我们不会跑,等师父回来了,法金一定退给你们!”
众人这才逐渐散去,人慢慢走光了,但钟腾青倒是留到了最后,全程他都没提法金的事,也没为难我。
见人都走了,他才走过来,拍着胸脯对我说:“小师傅,你也别上火,李道长本事那么大,他今天肯定能回来,如果法金不够退,我来补齐。”
他的慷慨仗义,让我简直不相信,这还是以前那个市侩的老钟吗?他居然肯帮庙里退法金?
但转念一想,他无非就是来做个样子罢了,刚才那些人逼着我退钱的时候,他可一句话也没说,更没提帮师父退法金。
不过,好歹他也算有个态度,我叹口气说:“钟叔,没想到全村人里你最仗义,但是退法金的事,师父肯定不会让你补,我们自己来凑。”
钟腾青嘿嘿笑道:“这都是小事情,这个庙本来就是我家修的,虽然现在是李道长在主持,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有福同享有难同当,有钱一起挣,没钱我来扛!”
这个话说的,好像是话里有话啊,什么叫有钱一起挣??
我纳闷地看着他,等着他的下文。
钟腾青挠了挠头,小心翼翼地对我说:“那个,等你师父回来,你也劝劝他,别太死心眼,一个人扛着庙也挺不容易的,如果他同意,回头我来入个股,咱们大家和气生财,和气生财……”
我忍不住噗嗤笑了,这老家伙果然还是惦记着跟师父合伙,难怪他这几次表现的这么好。
不过说实在的,他一个普通人,是不可能有师父这样的境界,他满脑子想着赚钱,那也可以理解。
人嘛,忙忙碌碌一生,谁不是为了这碎银几两?
再说,在钟腾青的脑子里,这个庙就是他家祖上建的,要是有了好处不分一点,估计他也是浑身难受。
但用庙来创收的事,师父是不会做的,我只能对他摇摇头,说道:“实在不好意思,我师父的理念就是,庙里的香火钱不能用于个人身上,实在不行,你们要不然在庙外面摆个摊,卖点特产,或者你们把那些桃摘了卖掉,估计我师父能同意。”
钟腾青苦笑着说道:“行吧……说实话,李道长就是太耿直了,像他这样的脾气,早晚都要得罪人。而且现在的情况,不是当初我跟你们要承包费那么简单,是上面有人盯上三圣庙了,李道长想独善其身,想在庙里安安分分的待下去,怕是难喽……”
我想了想,反问他:“那你是怎么想的,如果师父被赶走,你就可以跟后面接庙的道士合作了,这应该是好事吧?”
钟腾青抬头望天,嘬了嘬牙花子,沉思片刻,然后摇摇头说:“这个不太好说,如果上面的人把李道长赶走,再来的道士,也只能是他们的相关利益方,跟我合作的可能不大,但是我可以来敲竹杠……”
他倒是也挺耿直,我笑着说道:“那岂不是正合你意,反正他们赚了钱,就得跟你分,不然你就带着人来闹事。”
他也叹了口气:“但是,我刚才琢磨了一下,如果这个庙真的彻底变成生意了,白马镇的老百姓就苦了,再也没有便宜的法事做,也不会再有李道长这样的好道长,一心为了民间疾苦了。到时候大家有了难处,该怎么办呢?”
我无言以对,只觉心下凄凉。
钟腾青也知道跟我说这些没有用,只能摇着头离开。
但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,他似乎已经预见到师父被赶走的那一天了。
不过钟腾青刚才也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,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,大家有了难处,该怎么办呢?
人都走光了,庙里很快冷清下来,我跌坐在台阶上,望着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坛场,只觉胸口有一股莫名的东西往上涌。
忍不住想哭,但更多的是悲愤。
呆呆地坐了二十多分钟,我打起精神,按照师父说的,给各路神灵上香,道歉,把情况说明。
守护坛庭的神将,我并没有看见,也不知道他们来没来,但我烧了香之后,出现了一个神奇的事情。
这香袅袅升腾,在半空结成了一朵祥云,然后飘飘渺渺的飞出大殿,久久才散开。
然后,我又把元宝纸钱全都搬出来,开始在炉子里焚化,请十方孤魂收钱离开。
火光冲天而起,在炉子里烧出各种形状,光怪陆离,变化不定。
冥冥中,我仿佛看到了无数阴灵,看到了无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孤魂,看到了那许许多多期盼许久,又无法得到度化的亡灵。
他们在火光中呈现出各种样子,有的气恼,有的悲愤,有的不甘。
我看来看去,又看到了很多小孩子,在院子里围着,他们都在无声的哭泣着,一脸无助的望着我,可怜巴巴的。
这些都是可怜的小婴灵,他们要纸钱其实用处并不大,因为他们不属人间,也不归地府,无处花用,因为没开灵智,也不懂如何花用。
这里就涉及一些科普知识,为什么婴灵要钱用处不大?为什么烧元宝可以化解很多问题?烧纸真的是亡灵要花用吗?这东西在法界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规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