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宅心仁厚,我很佩服。
郭老板走后,我也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,但师父不让我多想。
他说,世间一切事情的发生,都是因果注定,无论生老病死,还是意外夭亡,也都是人生剧本。
如果过分去关注这些,就会产生很多无形的连接,冥冥中给自己惹很多麻烦。
我们现在做的这些,已经足够了。
所以,当下我最应该做的,就是好好学习,争取考上大学。
我说我现在对考大学没啥兴趣,您老人家要是什么时候教我修习雷法,那就最好了!
师父捋了捋胡子,说你要想学雷法,那也好说,先把基本功练扎实了,等你考上大学的时候,我就教你。
我说等考上大学的时候,我就不知道去哪了,到时候远离家乡,我还咋学啊……
事实上,这个时候我已经没啥时间练功了,因为郭老板的事刚结束没两天,我就开学了。
这个时候,我已经是个高中生,每天往返在学校和道观,学习的压力也渐渐增大。
当然了,乡镇高中也就那样,没几个肯学习的学生,能考上大学的更是寥寥无几。
就像前面我说的山子哥,他混完三年高中就去了南方打工,听说进了一个什么电子厂,打螺丝去了。
但师父对我的期望却很大,他说无论怎样,人都应该有一个积极向上的态度,努力的充实自己。
知识和学历,未必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,但一定会让你的人生在未来的某一天,能够多一份选择,多一个期待。
不管怎么说,女鬼的头颅找到了,我的心里也踏实了一些。
但是这一天早上,就在天光将明的时候,我忽然梦到了那个女鬼。
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裙,衣服上仍然有血迹,但看起来干净了许多,清清冷冷的站在我的身前。
梦中,我恍惚问她来干什么,她没有回答,只是看着我,默默的流泪。
恍惚中,她好像对我说了几个数字。
只可惜,一个我也没记住。
转眼天明,我把这个怪梦告诉了师父,问他女鬼说的几个数字,又是代表了什么意思?
师父摸了摸胡子,问我:“你一个数也没记住?”
我挠了挠后脑勺:“好像……好像有一个9,但是别的都记不清了。”
师父摇摇头:“就记住一个数,那有什么用?”
我想了想说:“我觉得,那个女鬼不可能无缘无故跟我说几个数字,一定有些什么玄机,说不定……就是肇事车的车牌号!”
师父说:“嗯,很好,你说的有道理,你努力回忆一下,如果想起来了,就去派出所,把你的这个梦告诉他们,让他们按这个数字去破案。”
我无语道:“呃……这不好吧,就算我想起来了,他们也不能信啊。”
师父敲了敲我的头,骂道:“傻小子,你也知道他们不能信?区区一个梦而已,别瞎想,练功去!”
我无奈地不吭声了,然后跟师父在院子里站桩,他在前,我在后。
清晨的阳光很暖,照在师父的背上,隐隐发着光。
我却怎么也定不下心,想着那个梦,心思杂乱,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。
过了一会,师父收了功,吩咐道:“我去煮饭了,你记得干活,别胡思乱想的。”
看着师父转身的背影,一句话忽然脱口而出。
“师父,我想学算卦。”
“算个屁,那玩意耽误你学习。”
师父头都没回就走了,我有点泄气,但也没办法。
之前师父就说过,道家有五术,山医命相卜,每一门功夫都需要经年累月的研习修炼,贪多嚼不烂,不能急。
但那个梦在脑海里经久不去,我擦桌子的时候在想,上香的时候在想,吃饭的时候也在想……
上课的时候,也是心不在焉,眼睛看着书本,脑子里都是女鬼。
好在,我在学校里没什么存在感,平时都坐最后一排,也没人在意我。
事实上,自从我爸进了监狱,镇上的一些邻居们,都在背后指指点点,说我以后没啥出息了,估计就是出家当道士的命。
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,也都是异样的目光,我性格本就内向,这回更没什么朋友了,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。
有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,我也不吭声,从不告诉师父。
但那天老师破天荒地喊了我站起来答题,偏偏我正在神游,压根没听见。
鼻子上挨了奇准无比的一枚粉笔头,我手足无措地站起来,周围一片哄笑声。
下午老师就给师父喊去了学校,说这孩子压根没心思上学,在班里调皮捣蛋,要不然就辍学吧。
反正,他也考不上大学。
就算考上了,他也读不起。
师父给老师说了一堆好话,黑着脸带我回了庙里。
其实我知道,老师就是不想要我,找茬而已,因为她觉得我的存在,是给班级抹黑的。
还有一个原因,我们学校的校长也一直看不上我,上次我和张奇打架,他就要开除我,后来还是师父去学校帮我求情,这才把我留下。
至于他看不上我的原因,就是他之前去我家店里买东西的时候,我爸都是正常收了钱。
或许在他心里,堂堂校长去买东西,应该不收钱才对吧?
师父自然知道这些事,但上课溜号走神,是我的不对。
那天师父没有骂我,他平心静气地问我:“你觉得,你能不能考上大学?”
我心里很没底,默默地摇了摇头。
在我们这个镇子上,能考上大学的不多,因为那些学习好的,还有家庭条件不错的,基本上都去县里读书了。
所以经常也有人揶揄,说你学习有啥用啊,反正你都当道士了,就这破学校你还想考大学?做梦吧。
见我一脸失落和不自信,师父对我说:“孩子,你记住一句话,人下时,把自己当人。人上时,把别人当人。乾坤还未定,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?”
这句话的意思我能明白,但想了想,我又问道:“可是,如果乾坤已定呢?”
师父呵呵大笑起来,他望着远处的天边,忽然变得肃穆起来,一字字说道:“只要我们还没死,这乾坤,就定不了!”
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,眼中闪烁着光芒,仿佛蕴含了无数过往。
晚饭后,师父忽然拿了一个破旧的日记本出来,对我说道。
“你要是想帮那个女鬼,就把这里面的东西学一学,至于能不能成,就看你的本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