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机降落在深圳宝安机场，一股湿热的浪潮裹挟着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。
王腾墨镜下的眼神，看不出太多情绪。
“老卢，这次来深圳，供应链和线下门店的巡查，你多费心。”他声音平稳，听不出丝毫波澜，“我可能要单独处理一些私事。”
卢伟冰黝黑的脸上露出一贯的憨厚笑容：“王总放心，这边交给我。您有什么需要，随时吩咐。”
他并未多问王腾的“私事”是什么。这位年轻老板的心思，他向来不多揣测，只管执行。
王腾点了点头，心中却掠过一丝阴霾。
oppo这颗毒瘤，还有那个神秘女人，以及……米力内部可能存在的鬼魅，这些，又岂是“私事”那么简单。
张小萌那张带着委屈和不安的脸，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，让他心头莫名烦躁。
两人分头行动。卢伟冰直奔几家核心代工厂和小米之家旗舰店，进行常规巡查和鼓舞士气。
王腾则在酒店安顿下来后，拨通了太子辉的电话。
“辉哥，是我。”
“王老弟！哈哈，你这尊大佛怎么有空驾临深圳了？要不要哥哥我给你安排安排？”太子辉标志性的豪爽笑声从听筒里传来。
王腾唇角微扬：“辉哥客气。这次来，确实有点小事，想请你帮忙牵个线。”
“王老弟开口，那必须办妥！”太子辉语气干脆，“说吧，什么人？在深圳这一亩三分地，哥哥我多少还有点薄面。”
“oppo内部。”王腾声音压低，“技术部门，最好是中层，能接触到一些核心项目，又……不是那么死忠的人。”
电话那头，太子辉沉默了几秒。
“oppo？”他语气变得有些玩味，“王老弟，你这是……想挖墙脚，还是想探军情啊？”
王腾没有直接回答：“辉哥，你知道我的规矩。事成之后，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
“嘿嘿，王老弟敞亮！”太子辉笑道，“行！这事包在我身上。oppo那边，我确实认识几个‘朋友’。你等我消息，最迟今晚。”
效率很高。
傍晚时分，太子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“王老弟，人约好了。福田，城中村，‘老地方’茶楼，三楼最里面的雅间。那小子叫李伟，oppo软件开发部的一个小组长，干了快五年了，技术还行，就是……有点怀才不遇，对oppo现在的一些做法，也颇有微词。”
“多谢辉哥。”
“客气啥！以后有什么发财的路子，想着哥哥我就行！”
夜幕降临，华灯初上。
王腾独自一人，来到太子辉所说的“老地方”茶楼。
城中村特有的逼仄巷道，昏暗的灯光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各种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。
茶楼不大，有些年头了，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。
三楼雅间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，面容有些憔悴，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，正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，面前的茶水，一口未动。
正是李伟。
王腾推门而入，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，仿佛只是来与老友叙旧。
“李工吧？久等了。”
李伟猛地站起身，看到王腾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又迅速低下头，声音有些紧张：“王……王总，您好。”
他显然没想到，大名鼎鼎的米力科技和小米科技的幕后老板，竟然会亲自来见他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长。
“坐，李工，别客气。”王腾示意他坐下，自己也在他对面落座，亲自提起茶壶，为他添了些热茶。
茶香袅袅，冲淡了几分房间里的压抑。
李伟双手捧着茶杯，指尖微微有些颤抖。
王腾没有急着开口，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。
这个人，技术底子应该不错，但在oppo这种讲究论资排辈，内部派系林立的大公司，恐怕很难出头。加上对公司某些做法的不满，这便是太子辉能轻易“策反”他的原因。
“李工，时间宝贵。”王腾终于开口，声音平稳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，“我需要知道，oppo内部，关于coloroS项目的真实情况。”
李伟的身体，猛地一僵。
他抬头，看着王腾，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……恐惧。
coloroS项目，在oppo内部，属于高度机密，只有少数核心人员知晓。这个王腾，他是怎么知道的？！
“王……王总……我……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……”李伟的声音，有些结巴，眼神躲闪。
王腾微微一笑，笑容却不达眼底。
“李工，明人不说暗话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，轻轻推到李伟面前，“这里面，五十万。事成之后，还有五十万。”
李伟的瞳孔，猛地一缩，呼吸都粗重了几分。
一百万！
这笔钱，对他而言，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。
“另外，”王腾继续加码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，砸在李伟的心坎上，“小米智能生态部门，一个技术主管的位置，虚位以待。年薪，加期权，是你现在收入的三倍。未来，如果你有能力，小米的核心研发团队，甚至mIUI的核心团队，都会向你敞开大门。”
金钱，地位，未来。
王腾抛出的诱饵，太大了，大到李伟根本无法拒绝。
他的额头上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，内心在激烈地天人交战。
背叛的风险，与巨大的利益，在他脑中疯狂拉锯。
王腾没有催促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眼神深邃，仿佛能洞悉他内心所有的挣扎。
许久，李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猛地一抬手，将那张银行卡，又推回到了王腾面前。
王腾眉头微挑，没有说话。
“王总，”李伟深吸一口气，声音依旧有些沙哑，却多了一丝坚定，“钱，我可以不要。但我希望，您刚才说的，关于小米职位的承诺，是真的。”
他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落寞：“我在oppo，干了五年了。眼看着一批批不如我的人，靠着钻营奉承上位。我……我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。我想做点真正有技术含量，能被人认可的事情。”
王腾看着他，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这个人，倒也不完全是为了钱。
“李工，我的承诺，向来有效。”王腾将银行卡重新推了回去，“这五十万，是你应得的。至于小米的职位，只要你提供的情报有价值，并且你本人有真才实学，我王腾，说到做到。”
李伟看着王腾那双真诚而锐利的眼睛，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，彻底崩塌。
他拿起银行卡，紧紧攥在手心，仿佛握住了自己未来的命运。
“王总，您想知道什么？”他压低了声音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。
“coloroS。”王腾吐出三个字，目光如炬，“我要知道，它的所有细节。它的研发进度，核心功能，与mIUI的相似程度，以及……你们是如何做到，与mIUI如此‘相似’的。”
李伟的脸色，微微有些发白。他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“王总，您猜的没错。”他声音干涩，“coloroS项目，确实是以mIUI为蓝本。或者说，是……以mIUI为‘超越’目标。”
“这个项目，由陈总（陈明哲）亲自督战，投入了oppo内部最顶尖的研发资源。陈总的要求是，不惜一切代价，打造出一款在用户体验上，能够全面超越mIUI的操作系统。”
王腾静静地听着，没有插话。
“至于……与mIUI的相似度……”李伟的脸上，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，似乎有些不齿，又有些无奈，“我们内部，确实参考了大量mIUI的设计理念和交互逻辑。甚至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：“公司通过一些特殊渠道，高薪挖走了一些曾经参与过mIUI早期外包项目，或者在一些技术论坛上，与mIUI核心开发者有过深入交流的边缘技术人员。”
“这些人，手里可能掌握着一些mIUI早期的设计思路，甚至是……部分零散的，未经编译的代码片段。”
王腾的指尖，猛地一收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
果然如此！
oppo的手段，比他想象的，还要卑劣！
“陈总甚至在内部成立了一个专门的‘mIUI逆向分析小组’。”李伟继续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，“他们的任务，就是从小米发布的mIUI公测版本中，反向推导mIUI的底层架构和核心算法。试图……复制一个‘oppo版’的mIUI。”
“王总，”李伟抬起头，看着王腾，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，“oppo内部，现在为了追赶小米，已经有些……不择手段了。很多像我这样的老员工，也看不到什么希望。所以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。
王腾面沉如水。
oppo的獠牙，已经露出来了。而且，比他预想的，还要锋利，还要毒辣。
“那个神秘女人……”王腾突然开口，声音冰冷，“你见过吗？或者，听说过她和陈明哲的关系吗？”
李伟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茫然，随即又摇了摇头：“女人？王总，您是指……陈总的私生活吗？这个……陈总在这方面，一向很隐秘，我们下面的人，根本接触不到。”
他顿了顿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补充道：“不过，最近公司内部，确实有一些传言。说陈总搭上了一个很有背景的投资方，资金实力异常雄厚，对coloroS项目也异常关注，甚至……在某些关键的技术方向上，还给出了不少‘指导性意见’。”
“这个投资方，据说……背景很深，好像……涉及境外资本。”
境外资本！
王腾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K的情报，再次得到了印证。
那个神秘女人，果然和oppo，和陈明哲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而她的目的，绝不仅仅是投资那么简单。
她这是要……借oppo的手，来绞杀小米！
王腾的脑中，飞速运转。
oppo的coloroS，神秘女人的资金支持，再加上那封指向米力内部网络的匿名邮件……
一张无形的巨网，正在缓缓收紧。
而他，似乎就是这张网，最主要的目标。
“李工，”王腾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看着李伟，语气平静，“我需要你，继续留在oppo。”
李伟一愣：“王总，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帮我盯着coloroS项目的最新进展。特别是，他们与mIUI的相似度，以及……他们是否还从其他渠道，获取了我们小米的核心技术资料。”王腾的眼中，闪过一丝寒光。
“同时，”他顿了顿，“帮我留意一下，那个神秘的投资方，在oppo内部，还有哪些动作。以及……陈明哲，与那个投资方代表，是否有更进一步的接触。”
李伟的脸上，露出一丝犹豫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提供情报了，这是在oppo内部，充当小米的卧底。
风险，太大了。
“事成之后，”王腾看着他，语气不容置喙，“除了之前承诺的，我再加一百万。而且，小米核心研发团队的副总监位置，为你预留。”
李伟的呼吸，再次变得急促起来。
核心研发团队副总监！
这个位置，对他而言，简直是梦寐以求！
“王总……”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“我……我尽力。”
“不是尽力。”王腾的目光，锐利如刀，“是一定要做到。”
他站起身，声音冰冷：“李工，记住，你没有退路了。从你踏进这个房间开始，你就已经是我王腾的人了。”
“要么，帮我，我们一起，开创一个新时代。”
“要么……”王腾没有说下去，但那眼神中的寒意，足以让李伟不寒而栗。
李伟的身体，微微颤抖了一下。他知道，自己已经彻底被绑上了王腾的战车。
“我明白，王总。”他低下头，声音沙哑。
王腾没有再多说什么，转身，离开了雅间。
茶楼外，夜色如墨。
王腾站在街边，任由冰冷的夜风，吹拂着他的脸颊。
oppo的獠牙，已经露出来了。
那个神秘女人的影子，也越来越清晰。
这张网，比他想象的，还要复杂，还要凶险。
他掏出手机，拨通了卢伟冰的号码。
“老卢，oppo那边，情况比我们预想的，还要严重。”王腾的声音，带着一丝疲惫，“你立刻安排人，对我们mIUI的早期合作方，以及所有可能接触到核心代码的外围人员，进行一次彻底的排查。”
“我要知道，到底是谁，在向oppo泄露我们的机密！”
“另外，”王腾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，“通知雷总，我们下个月的智能生态战略发布会，计划……可能要提前了。”
“而且，内容，也要做重大调整。”
“既然他们想玩，那我们就……陪他们玩一场大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