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砚背着苏昭踏入密道的瞬间，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。
星纹石砖在脚下泛着冷白微光，像无数双蛰伏的眼睛。
他刚迈出第二步，地面突然亮起一圈圈金色光纹，自脚尖向四周蔓延，在两人脚下织成繁复的阵图。
\"星陨阵？\"他喉间溢出低咒。
问魂宗残卷里记载过这种守秘人独门阵法，以星纹为引，专封妖邪。
可此刻阵眼处浮起的古篆\"封妖\"二字，却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——苏昭还在他背上，浑身滚烫得像块火炭。
他想退，却见光纹已将退路封死。
阵外的黑暗里传来细碎的响动，像有人在搬动石砖。
裴砚反手护住苏昭后颈，问魂铃在袖中轻轻震颤，这次不是预警危险，倒像在……确认什么。
\"你是问魂宗的人？\"
女声从左前方的阴影里炸开。
裴砚猛地转头，看见灰袍少女从石缝后闪出来，发间星纹银饰撞出轻响。
她右手紧攥一枚星纹铜铃，指节泛白，左腕缠着半截染血的布条，显然刚从什么地方逃来。
\"是。\"裴砚没否认。
问魂宗被灭门时，守秘人是帮凶之一，但眼前少女眼底的警惕里掺着些别的——像是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少女瞳孔微缩，铜铃轻晃半寸又停住。\"我是云雀，守秘人的......叛徒。\"她咬着\"叛徒\"二字，喉结动了动，\"我祖父布的阵，解法在这。\"她摸出一枚刻着星纹的玉简，抛过来时指尖在发抖。
裴砚接住玉简，神识刚探入便倒抽冷气。
阵眼核心竟与苏昭的血脉共鸣——那是守秘人用千年星陨铁炼的锁，要引妖神血脉自投罗网。
他低头看背上的人，苏昭额间的妖神印记正随着阵法律动明灭，像颗将熄未熄的火种。
\"他们多久会到？\"他声音发沉。
\"半炷香。\"云雀扯了扯染血的布条，\"我在入口埋了星砂，能拖片刻。
但这阵......\"她盯着苏昭的印记，\"必须用她的血开阵眼。\"
裴砚的手指掐进掌心。
十年前他偷学禁术时，师父说过最毒的局，是拿最在乎的人当钥匙。
他解过无数诡局，却第一次觉得指尖发颤。
\"昭昭。\"他把苏昭轻轻放在阵眼中央，替她理了理被冷汗浸透的碎发，\"委屈你了。\"
苏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背，像只困倦的猫。
裴砚喉结滚动，转身时问魂铃突然炸响——是催他快些。
他按照玉简里的星轨图，绕着阵边走，每步都踩在光纹即将熄灭的节点上。
石砖在脚下发出闷响，像古钟在地下震颤。
当最后一枚星纹即将暗下去时，苏昭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。
\"砚郎......\"
声音轻得像片羽毛，却让裴砚浑身一震。
他转头，正对上一双金纹流转的眼睛——苏昭的红瞳不知何时褪成了鎏金色，妖神印记在额间灼出微光。
她抬手，指尖渗出一滴血珠，在两人交缠的手间悬着，\"娘在等我们。\"
裴砚的呼吸停滞了。
十年前他流落街头时，是苏昭举着糖葫芦蹲在他面前，说\"跟我回家\"；三年前妖物袭城，她握着短刀挡在他身前，刀把上还刻着\"昭\"字；此刻她眼里的光，像极了那年雪夜，她举着火折子替他照亮残卷时，睫毛上落的雪花。
\"好。\"他哑着嗓子应，握住她的手按向阵眼。
血珠坠入双生纹交汇处的瞬间，整座星陨阵轰然震动。
金色光纹如活物般窜向洞顶，撞开层层石屑，露出刻满星图的穹顶。
石门在阵眼下方缓缓升起，涌出的风里带着更浓的古钟声，混着若有若无的，类似檀香的气息。
\"裴砚！你这是在毁掉整个九州！\"
暴喝声从密道入口传来。
裴砚抬头，看见云隐带着四名守秘人冲进来，他眉心的星纹胎记涨得发紫，手中星陨剑直指这边。
\"毁掉九州的是你们守秘人。\"裴砚抱起苏昭，转身走向石门。
苏昭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，体温正在回升，\"十年前问魂宗被灭，三年前苏府遭袭，都是你们引妖物来试阵。\"他停在石门前，侧头对云雀笑了笑，\"谢了。\"
云雀攥着铜铃的手垂下来，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：\"小心地宫里的......\"
\"闭嘴！\"云隐挥剑劈来，剑气擦着裴砚耳畔劈开一块石砖。
裴砚抱着苏昭冲进石门，身后传来机关闭合的轰鸣。
黑暗瞬间吞没了追兵的骂声，只剩苏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，带着淡淡药香。
石门内的空气更凉了。
裴砚借着问魂铃的微光抬头，看见前方是座恢宏的地宫，穹顶嵌着的夜明珠将四壁照得透亮——那些墙上刻着的，竟全是问魂宗的禁术图谱，还有......半幅他从未见过的\"蚀日\"星图。
苏昭在他怀里动了动，金纹瞳孔映着夜明珠的光，轻声道：\"砚郎，娘说......该醒了。\"
地宫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，像有什么沉睡的东西，终于被唤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