咚咚咚!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。
郁江离鲤鱼一般从他的手中滑走,背对楼梯。
“顾总,我看见大公子了!就在前面那条龙船上。”梁晖站在楼梯口,压下喘息,看了看郁江离,又道:“还有,郑小姐。”
顾霜辰淡淡应了一声:“还有别人吗?”
“有。都是年轻男女,一共七八个人。”梁晖说着,又朝郁江离看了一眼。
顾霜辰也看了过来,清丽的背影,高高绾起的发髻。至于那双杏仁眼,不用看也知道,平静之下,波涛汹涌。
顾霜辰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!”
梁晖应了一声,转身下楼,雕花的走廊下又只剩下两个人。
顾霜辰站在郁江离身边,什么都没说。
片刻的沉默之后,郁江离率先开口:“不去看看你的未婚妻吗?”
顾霜辰心中咯噔一下,又惊又疑,继而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失落。
郁江离仍旧望向江面,眼神苍茫,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,有点苦,有点凉。
“什么意思?”顾霜辰问。
“和郑家的婚事,你不是同意了吗?”
“你怎么知道?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“有两三天了吧!记不太清了。”
“你竟然,能忍这么久?”顾霜辰笑了笑,失望中透着些许无奈,“我怕你知道,怕你哭闹,又希望你哭闹。可没想到,你能这样平静地说出来。”
哭闹?郁江离也笑了笑,她不会的。
命运让她遇见他,又阴差阳错将两个人绑到一起,她已经很感激了。她不会无理取闹的,她知道,自己与郑晚宁之间的差距。不论从哪方面考虑,顾霜辰都应该娶郑晚宁,亦或是,其他的郑晚宁们。
某家的独生女,将来,家产都是他们夫妻的。对于顾霜辰来说,妻子带来的家业,会让他在与顾霜桥的争夺中更加顺利。
何况,郑晚宁和他是青梅竹马,多么令人艳羡!
“没有。我不习惯哭闹。”郁江离笑笑。
顾霜辰看着她,眼底一片破碎。
她不习惯哭闹,是因为没人理会她的哭闹吗?
沉默许久,顾霜辰叹了口气,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宁宁,你在哪儿呢?”
声音亲和温柔,像极了当年的白榆哥哥。
郑晚宁和一众朋友正在喝酒,身边顾霜桥一边给她倒酒,一边嘱咐她,少喝一点。
“白榆哥哥,怎么了?”郑晚宁说着话,走到一边,在窗口站定。
“没什么。我路过镜蓝湖,想起你以前喜欢吃这边的醋鱼。我们一起去吃?”
“啊?”郑晚宁犹犹豫豫,不敢答应,又舍不得拒绝:“我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顾霜桥看到她走到一边接电话,便起了疑心。以为是那个不知死活的陶宇哲,便跟了过来。
郑晚宁唰地拿下手机,一手紧紧捂住话筒:“没,没什么。白榆哥哥,想带我去吃饭。”
顾霜桥垂了垂眼睫,随即笑着看向她:“挺好。”说完,便走了。
郑晚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,举起手机:“白榆哥哥,我不去了吧!我今天还有事。”
“什么事?我过去接你。”
顾霜辰话音刚落,郁江离转身回了房间。
雕梁画栋的画舫内,就连餐厅都是古香古韵。郁江离坐在桌旁,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。
服务员立刻走了过来,双手交叠,欠着身子:“郁小姐,请问您想吃点什么吗?”
郁江离摇头,还未张口,就听到珠帘外传来一个声音:“来瓶醋吧!”
郁江离瞪了他一眼,身子转向一边。
服务员知趣地退了出去,并关好房门。
古朴的红木房门紧紧关闭,所有尘嚣都被隔绝在外,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,和渐渐逼近的那人的呼吸。
顾霜辰一把拉过圆凳,在和她几乎没有距离的地方,局促地坐下。
“想看戏吗?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你就说,想不想?”顾霜辰将人拉进怀里,紧紧攥着她的双手,鼻尖,是清淡的茉莉香。
郁江离用力一推,顾霜辰立刻痛苦的“嘶”了一声,清俊的五官拧成一团,右手紧紧捂着左边的小臂。
郁江离见状,心脏也跟着揪成一团,她猛然想起,他的手臂前几天才受过伤,那条伤口足有三寸,鲜血顺着手臂滴进浴缸。
“怎么了?我又碰到你了?”郁江离转过身子,担心地问,说着,托起他的手臂,小心翼翼地解开袖口,卷起袖子。
“对不起,我总是……”说着,一条愈合得很好的伤疤出现在眼前。
她惶惑不安地抬起头,只见顾霜辰垂眸看着她,眉眼带笑。
“你……”郁江离看了他好一阵,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,才扔出一句:“讨厌。”话音未落,喉头已经哽咽。
顾霜辰将人揽进怀里,轻轻安慰道:“不开心就哭嘛!事情憋在心里,要生病的。”
郁江离伏在他的怀里,又想哭又想笑。顾霜辰的胸口感到温热的潮湿时,耳边也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。他在她腋下挠了两把,她便扭着身子,哭着笑着,嗔怪着,往他怀里钻得更紧。
哪个男人不知,春宵一刻值千金,但接下来的好戏也不容错过。
他拉着郁江离去了卧房,卧房同样是古香古色,入眼皆是古朴典雅的红木家具,几案上放着一个影青花瓶,里面插着几枝将开未开的白玉兰。
窗户推开一半,眼前的湖面上,除了几盏莲花灯,就只有一条画舫。
那条画舫与他们这条相似,但造型不同,那是一只展翅临飞的凤凰。
郁江离不解其意,疑惑地看着他。
他笑笑:“相信我吗?”
郁江离还来不及点头,就听到一阵喧哗。
那喧哗纷乱无章,和着镗鞳水声,听得人背后发凉。
郁江离循着声音望去,只见那条画舫上已经乌黑一片,一点光亮也没有。
她屏住呼吸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。
画舫上时不时传出一声尖叫,进而,画舫也开始摇晃起来。湖边的廊桥上,更是尖叫与嘈杂并出,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,亮白的闪光灯毫无规律地晃动着,看得人眼睛难受。
顾霜辰不慌不忙,拿起手机:“梁晖,让我们的船离远一点,别赖上我们。”
这就是顾霜辰说的好戏?她怎么没看懂?
画舫渐渐拉开距离,但仍能看清对面的情况。
恍惚间,一条身影掉进湖里,紧接着,又一条身影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。
船上,岸上,尖叫声一片。
忽然,画舫亮了,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。画舫立刻安静下去。
但湖面却乱成一片,月光被水波荡碎,莲灯也被推出很远,零零乱乱四下散去。
救生艇迅速出动,将落水的两人救起。整个镜蓝湖重归平静。
半夜,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,打断了随波荡漾的梦。
郁江离困得睁不开眼,朦胧中,听到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,便往人怀里拱了拱,又沉沉睡去。
顾霜辰接起电话,帮她掖了掖被角。
“慌什么?先让它挂一天。”说完,挂断了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