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江离渐渐压下心头那点矫情,重新拿起稿子。
顾霜辰虽然满心酸苦,但小丫头走到这一步,属实不易。他不想她飞得太远,但更不想折断她的翅膀。
她是蝴蝶,一只越过了黄河与长江,落在他身边的蝴蝶。
看着小丫头认真改稿的样子,顾霜辰只好压下浑身的燥热,去浴室冲冷水澡。
第二天,郁江离在顾霜辰的指点下,穿了一身颇为正式的黑色竖条纹西装,垂顺笔直的西装裤衬得她极为简洁干练,搭配一个黑色公文包,像极了端坐办公室的白领精英。
研究生院大门口至教学楼沿线,车辆首尾相连,形形色色的汽车在朝阳下寂静无声却威风凛凛。
顾霜辰的车停得比较远,他和郁江离一样,都不希望今天这场托举,被一辆幻影改变性质。
一路走来,郁江离的心怦怦直跳。为了缓解紧张,她把目光放在路边的汽车上。
渐渐接近凤章台,郁江离忽然发现,这一路上,少说有上百辆汽车,然而奔驰、奥迪却没见过几辆。
果然,专心搞学术的人就是低调。
忽然,她眼前一亮,拽了拽顾霜辰的袖子:“你看,那辆车和你的一样!”
郁江离动作幅度很小,顾霜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只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默默停在路边,车头上的欢庆女神闪着犀利的银光。前前后后,都是不低于五百万的同僚。
“但是,车标好像不一样……”郁江离的声音逐渐降低。
“那你知道我开的那辆是什么车吗?”
郁江离思索片刻,她记得,秦漫说过,有人开着劳斯莱斯送她回学校。“劳斯莱斯。”郁江离肯定地回答。
“知道挺多的嘛~”顾霜辰故意拉长尾音,偏菱形的小桃花眼微微眯起。
“切!那当然!”郁江离不以为意,撇下他的手,快步朝前走去。
“啊!”
忽然,一辆银白色保时捷的车尾转出一个活泼的身影,手里的咖啡不偏不倚倒了郁江离一身。女孩儿立刻尖叫起来。
“晚宁?”郁江离定睛一看,那人穿着一身米色小香风套装,头上戴个同色贝雷帽,一张因为粉嫩的小脸因为愧疚而涨得通红。
“阿离姐!对不起!对不起!”郑婉宁急忙掏出手帕帮郁江离擦起来。
顾霜辰也立刻从包里拿出纸巾,一边帮郁江离擦拭,一边禁不住埋怨:“宁宁,你在干嘛?”
郑晚宁顿时委屈地看着顾霜辰,水汪汪的眸子顷刻湿润起来。
“对不起!白榆哥哥!我……”话未说完,郑晚宁已经带了哭腔,却仍忍住哽咽: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就算擦拭干净,也难以掩饰身上那浓浓的咖啡味。郁江离只好回宿舍换衣服。
虽然这几天没在宿舍住,但好在大部分衣服都放在宿舍。
郑晚宁心中愧疚,摇着郁江离的胳膊,要陪她回宿舍。
顾霜辰怕她又出幺蛾子,冷着脸不允许。郑晚宁的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珍珠,一串串落在地上。
郁江离一时心软,赶忙帮她擦眼泪:“那你和我上去吧!只是我住在五楼,你穿高跟鞋,能行吗?”
“嗯。我可以。”郑晚宁抹干眼泪,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郁江离,倔强地点点头。
爬上五楼,郑晚宁的两条腿一直发抖。一进宿舍,她便捡了条命一般坐在床上。
“宁宁,坐旁边那张床。那才是我的。”郁江离笑着提醒道。
若是从前,她在秦漫的床上打滚都不算什么。而如今,楚河汉界,不越一兵一卒。
郑晚宁听话地换到另一张床上,郁江离的衣柜里尽是些黯淡的颜色,郑晚宁只觉得眼睛疼。
郁江离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并不多。她最终选择了那身去年到出版社面试时穿的西装,哑光黑色,沉稳而低调。
只是领子颇低,显得脖子光秃秃的。
若是以前,她必然注意不到这种细节,这段时间和顾霜辰在一起,多多少少,衣品有所提升。
郑晚宁突然眼前一亮:“阿离姐,我不是送过你一条丝巾吗?正好搭配!”
郁江离有所犹豫:“可是我不会打结,而且,也不习惯。”
在她的印象中,给丝巾打结、给腰带打结、给头发打结,比高考数学还难。一想起那些手指上的动作,她就眼前一黑,甚至窒息。
“没关系,我帮你!反正你的发言就在上午,下午你就可以混在其中,摸鱼啦!”
郑晚宁说着,走到郁江离身后。
郁江离小心翼翼地从衣柜最上方的格子里取出那个精致的礼盒。礼盒的包装十分精美,蝴蝶结也打得好看,她舍不得拆开。
郑晚宁一把拿过去,熟练地打开包装,将那条月黄的的丝巾取出,飞快地系在郁江离的脖子上。
她的脖子很细很白,长短恰到好处,脖子下方,锁骨因为清瘦而十分明显。
黑色的圆领休闲西装,配上一条月黄色的丝巾,绳结简约,既能起到修饰作用,又丝毫不会喧宾夺主。
郑晚宁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,眯着眼赞美了一通,走去洗手间洗手。
路边,顾霜辰提着黑色的公文包来回踱步,他心绪不宁,就连宿管阿姨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。直到郁江离和郑晚宁说说笑笑,从楼道里走出,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平稳着陆。
古文会场设在凤章台二楼大厅,内部为回字形布局,逐渐向外扩散,最多可容纳五百人。会场布局严正而清新,每人的桌上都放着一瓶插花,品种不同,颜色各异,香气汇聚,清新怡人。
郁江离坐在最内一圈,左手边是师兄张扬,右手边是宁大古文,另一位导师麾下的博士。她是内环里唯一一位硕士生,也是全场关注的焦点。
成功,是宁大的脸面,失败,她的人生再添一场笑话。
但那样充分的准备,且不说身后还有郑宴清和顾霜辰坐镇,单是身边的张扬,为了整体荣誉,也不可能看她出丑而无动于衷。何况,张扬与她的关系还算可以。
想失败,也挺难的吧!
郁江离这样想着,忐忑的心渐渐平复。她扯了扯颈间的丝巾,丝巾似乎系得太紧,呼吸有些困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