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秋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,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?”
王静怡知道,她对此并不意外,一个长得酷似霍学深,却又矢口否认与他有任何关系的人,竟然对霍学深下放前后的事了如指掌,而且他们又凭什么给一个“黑五类”寄送物资?
王静怡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,“你不会天真地以为,你和霍云旗做的那些腌臜事,我们这边除了我妈,就没人知晓了吧?”
张秋水眼神中透着疑惑与不安,脱口问道:“难道不是只有杨婶知道?”
她一直笃定,当年霍云旗举报霍学深的事,只有他们那个区域的人清楚。
此刻王静怡却说这边的人都知道,她满心都是怀疑,相距十几公里的地方,消息怎么可能传得过来?
这些年,他们一家盘算着拿到婆婆房子的屋契,然后卖掉,到这边重新购置房产,彻底远离那边的是是非非。
霍云旗的工作就在这边,早些年他刚举报霍学深时,不少人对他们家避之不及。
如今情况变了,人们开始对他们家指指点点。她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已经成家,小儿子还未婚,旁人一听说他父亲曾举报自己的亲兄弟,都不愿与他们结亲。
两个儿子在工作生活中的处境愈发艰难,要不是单位担心他们做出过激行为,恐怕早就让他们下岗了。
张秋水认定婆婆的屋契被杨奶奶拿走了,所以这么多年来,无论杨奶奶对她态度多么恶劣,她都默默忍受着。
两个儿子甚至还出主意,直接找杨奶奶索要,不给就威胁要举报她。
可张秋水和霍云旗哪还敢再行举报之事,他们夫妻年事已高,儿子和孙子还年幼,若再添上一次举报,整个家就真的没活路了。
当初举报霍学深也是无奈之举,霍学深出国多年,虽说学费不用他们家承担,但婆婆一直是她和霍云旗在照料。
霍学深回国后进入国家研究基地,听说完成一个项目能得到一大笔钱,而且他每月工资有三百多块,却只给家里一百块,追问剩下的钱去向,霍学深却闭口不谈,这让他们不禁怀疑他与国外还有联系。
那场运动开始后,他们看到不少人四处举报,今天批斗这个,明天批斗那个,甚至有人举报自己的父母,仅仅是因为要点钱没给就下此狠手。
他们见状,也跟风效仿。
举报成功后,他们还得到革委会十块钱的奖励,说是因为他们提供的信息,查到霍学深每月都往一个外国银行账号汇款。
苏月三人见张秋水呆愣在原地,眼神空洞,不知思绪飘向何处,便离开。
回到家,杨爷爷和杨奶奶满脸焦急地迎上来,声音里满是担忧:“孩子没什么问题吧?”
他们既担心孩子的安危,又害怕傅深会被人认出来,在屋里根本坐不住,便一直在院子里等候。
王静怡温和地说道:“爸妈,先进屋里吧,这里太晒了。”
杨奶奶:“好,先进屋。”
傅深贴心地给苏月倒了杯水,王静怡则向杨爷爷和杨奶奶汇报:“医生说可能是胎儿动得有些剧烈,问题不大。”
杨奶奶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没事就好。”
傅深低头,对苏月说:“你跟奶奶他们聊聊天,我去把衣服晾起来。”
杨奶奶听到后连忙说道:“你们的衣服,我已经晾好了。”
苏月感激地看向杨奶奶,“谢谢奶奶。”
在傅深没来北城之前,苏月的衣服一直是王静怡帮忙洗的。
苏月多次表示不用,说自己还能洗,王静怡却总是一脸关切地说经常弯腰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。
苏月无奈,其实在这里洗衣服根本不用弯腰,院子里有个站着就能搓衣服的水槽,十分方便。
但苏月心里明白,王静怡是心疼她,想帮她分担。
杨奶奶嗔怪道:“你呀,傅深来了,倒开始跟奶奶客气了。”
苏月笑着撒娇:“我才不会跟奶奶客气呢,好不容易傅深在家,等以后他出任务去了,我和孩子的衣服还是得靠你和干妈,特别是孩子的尿布。”
杨奶奶笑得合不拢嘴,爽朗地说:“靠我们,求之不得!孩子的尿布以后就交给我们了,到时候傅深也不能跟我们抢。”
王静怡也笑着说道:“孩子的尿布,我都准备快三十条了,你觉得干妈是个怕你依靠的人吗?”
苏月低头,抚摸着肚子,温柔地说:“孩子,听到了吗?太奶奶和外婆都说要帮你洗尿布呢,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呀。”
杨奶奶笑着嗔怪:“看你这孩子说的。”
傅深看着苏月、杨奶奶和王静怡你一言我一语,围绕孩子聊得热火朝天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,暗自想着,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出现变故,知道他有了孩子,一家人坐在一起,是不是也会是这般温馨和睦的场景。
杨爷爷注意到傅深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三人,开口问道:“刚刚出去,有没有人一直盯着你的脸看?”
其实相对来说,他们这片地方见过霍学深的人不算多,主要是得防着在这边工作的霍云旗及其工友,他们中有些人见过年轻时的霍学深。
想到这儿,杨爷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,也不知霍学深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王静怡听到杨爷爷的话,赶忙说道:“爸,我们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,碰到了张秋水,她还问傅深和霍学深是什么关系呢。”
杨奶奶神情一紧,“啥?你们遇到张秋水了,后来你们是怎么摆脱她的?”
苏月便将遇到张秋水的详细经过,包括说过的话,一五一十地讲给杨爷爷和杨奶奶听。
杨爷爷思索片刻后说道:“这么看来,张秋水只是怀疑傅深是霍学深的儿子,听了傅深的话,又不太确定了。”
苏月点点头:“理应是这样。”
杨奶奶却摇了摇头,“按张秋水那狡猾的性子,她绝对不会轻易不确定的,这人精明得很,最会审时度势,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,什么时候该反扑别人谋取利益。”
屋里众人都看向杨奶奶,她继续说道:“这些年,她和霍云旗每次见到我,都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,不就是惦记着我那好姐妹,也就是她婆婆,父母给她留下的那座房子的屋契嘛。”
她又不傻,怎么可能会不知道。
就是知道,每次见到他们那副虚伪的嘴脸,她都气得想扇他们耳光,最后也只能用冷冷的眼神和冷漠的态度来回应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