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计早已习惯吴忠建这副模样,每当听到村里人来打电话,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把听到的消息说出来。
然而回到家里,他的嘴巴却闭得严严实实,绝对不会将村大队的事情透露给家里人半分。
吴忠建望着会计渐渐远去的背影,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傅六根他们来打电话是所为何事?
傅深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,原本说好每个月寄五块钱,可他却一次都没有寄回来。
在他之前没有回家的时候,每个月的账单都会准时无误地送到刘秀英的手中。
可如今,他为什么不寄钱回来?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?
视线转回滨城这边。
王静怡没有追问傅深为何不接他爹娘的电话,还要特意交代赵坚如此回复。
上次傅深带着苏月回家,苏月提及没有住在傅深爹娘家里,而是借住在村里兄弟家,从那时起,王静怡就预感到他和父母的关系迟早会走到这一步。
苏月即便没有开口询问,也能猜到傅六根打电话过来的缘由。
傅深回到部队两个月后,确定傅六根、刘秀英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,便不打算再兑现每个月给五块钱的承诺了。
两个月都没收到汇款单,他们心里肯定按捺不住了,所以大清早就急着打电话过来询问。
三人顺利坐上船,抵达镇上后,又马不停蹄地去赶汽车。
不这么赶,时间快来不及了,九点五十的火车票,此刻都已经七点十分了,而坐汽车到火车站还需要两个小时。
已经算好火车到达北城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,如果错过这个时间,就得半夜两点才能到北城,她们两个都是女同志,那样的话实在不安全。
上了汽车后,王静怡在前面寻了一个单独的座位,苏月和傅深则走到后排,找到空着的双人位坐下。
汽车缓缓启动后,苏月看了一眼前后座,压低声音问傅深:“他们打电话应该是问你寄钱的事,如果你既不接他们的电话,又不寄钱回去,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?”
毕竟现在傅深还没有正式和傅六根他们摊牌,部队那边情况不明,一旦部队知晓此事,肯定会找傅深问话。
傅深总不能说,他亲爹亲娘不是他们,而是另有其人。
这话一出谁信啊?
要证明傅深和霍学深是父子关系,甚至将此事公之于众,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,也绝非那么容易。
霍学深可不是普通人,要是他是个普通人还好办些,可关键问题就在于他不是。
如今,不要说想要见到他一面,哪怕只是打个电话打听一下他的消息,现在都根本做不到。
傅深轻声说道:“不会,即便有麻烦,也是暂时的。”
在他认定霍学深才是自己亲生父亲的那一刻起,就不打算再寄钱回去,同时也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。
不过,他也并不害怕傅六根他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。
苏月微微皱起眉头,“暂时是多久?”
傅深看着她,微笑着说:“几个月后。”
再过几个月就是年底了,他打算回老家彻底把这件事处理清楚,无论傅六根他们当初是以何种身份将他带回来的,他都一定要问个明白。
苏月心里默默盘算,几个月后可不就是过年期间,她试探着说:“你想回家……”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。
傅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,轻轻颔首。
既然傅深已经有了打算,苏月也就不再多问了。
到了火车站,距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,傅深让苏月她们稍等片刻,便急匆匆地跑到国营饭店,打包了两份饭菜和几个大肉包子。
这一趟火车要坐五天,他想着得让苏月在今天就能吃上肉,空间什么都准备好了,就怕到时没有办法吃不到。
回来后,傅深又将苏月、王静怡送到座位上,临走时还不放心地叮嘱苏月:“记得到了北城,不要立刻拿起行李抢着下车,等车上的人下得差不多了再下。”
傅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,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,王静怡听了,忍不住抿嘴轻笑。
苏月看了眼王静怡,轻轻推了推傅深,嗔怪道:“我知道了,你快下车吧。”
心想着,自己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,怎么会抢着下车。
王静怡也笑着看向傅深,说道:“你就放心吧,我会看着月月,不会让她乱跑的,肯定等车上没多少人了,我们再下车。”
苏月:“干妈,你也笑话我。”
傅深朝着王静怡郑重地点了点头,随后又认真地对苏月说:“这可不是笑话你,北城火车站和别的站不一样,人多得密密麻麻的,到时候你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从哪个出口出去,只能被一大群人推着往他们想去的那个出口走,你刚到对那地方又不熟悉,你们两人分开了,找工作人员帮忙也要时间。”
北城火车站是全国最大的车站,也是人流量最多的车站。
几年前他第一次来北城,下了车后,原本想从北门出去,结果被人群挤来挤去,最后硬生生被挤到了东门。
苏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,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被一大群人推着走的画面:小小的自己,被一群不知要从哪个出口出去的人推着,等别人到了出口,自己还在一脸茫然。
火车马上就要开了,傅深又再三叮嘱了几句才离开。
王静怡见苏月还愣愣地坐在床边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她刚把傅深买来的饭菜打开透气,苏月就一脸疑惑地问道:“北城火车站真的有那么多人吗?”
她一直知道北城是人人向往的地方,没想到人家向往向往着,直接到达了。
她只见过梧城、南城、滨城的火车站,出站的时候也从未遇到过傅深口中所说的,一大群人把人挤到另一个出口的情况。
王静怡先是一愣,她还以为苏月发呆是因为他们小夫妻俩暂时要分开,心里不舍、难受,没想到苏月心里惦记的却是人多的问题,不禁笑着解释道:
“是真的,不然傅深怎么会再三叮嘱呢,到时候我们乖乖等着车上没什么人了再下去就行。”
苏月认真地点了点头,她肯定不会抢着下车的,就算不为自己考虑,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。
傅深下了火车,站在站台上,目送着苏月她们乘坐的火车缓缓启动、渐渐远去,这才朝着汽车站的方向走去。
买了票上车找到座位坐下后,傅深出神地望着窗外,确切地说,是望着国营饭店的方向。
刚才他去打包饭菜和包子时,竟然看到江淮东和一个女同志在里面吃饭,看起来像是一对的。
苏月之前说江淮东正在热恋中,还真是一点都没错。
苏小梅下落不明,江淮东却已经开始和别人谈对象了,真不知道该说这种人是胆大妄为,还是有魄力,明明知道自己老家有媳妇,还敢欺骗别人。
那个女同志应该就是周副司令的女儿周芯苒,因为是她第一个察觉到自己走进饭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