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如醪,缠绕着归墟入口的嶙峋怪石。陆骁背着竹篓,篓中七坛美酒用灵泉藤蔓捆扎妥当,青铜坛口的“贪狼”纹章在雾中若隐若现。林清然握着初代守钥者遗留的丝帛残卷,指尖抚过“墟渊核心,以酿为牢”的古篆,忽然察觉丝帛边缘的葡萄藤刺绣在微微发烫——与她眉心金斑形成微妙共鸣。
“这纹路在指引方向。”她将丝帛平举,金斑光芒顺着刺绣藤蔓延伸,在雾中勾勒出酒坛轮廓,“像是…某种酿酒阵图的残片?”
新任守门人——陆酒娘的兄长陆偃,此刻正凝视着雾中若隐若现的断崖。他颈间的半枚玉佩与陆骁断刀上的纹路相触,发出清越鸣响:“归墟入口本是陆氏先祖以‘北斗七酿’封镇的酒窖,如今墟渊污染倒灌,阵图早已残破不堪。”他抬手掷出酒勺,勺柄在空中划出酒线,竟在雾中凝出一座悬空酒坛,“当年酒娘以身为引补全‘贪狼坛’,我却困在执念里…现在该由你们完成‘北斗归位’了。”
陆凛突然伸手拍打竹篓,襁褓上的“凛”字酒标发出微光,与悬空酒坛的纹路重合。雾墙应声裂开缝隙,露出深不见底的地渊,谷底隐约可见流转的幽蓝光脉——那是墟渊污染与灵泉混合的诡异色泽。林清然指尖凝聚金露探入雾缝,却见金露触碰到污染的瞬间,竟化作黑色酒虫钻入雾中,惊得她迅速撤回手。
“是‘蚀酿虫’。”陆偃脸色凝重,“墟渊用我们的‘生酿之术’反向培育毒蛊,这些虫子会吞噬灵识,把修士变成只会酿酒的行尸。”他卷起衣袖,露出小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蛛网纹路,“当年我就是被这东西侵蚀,才会…唉。”
陆骁握紧断刀,酒蝶振翅飞向前方,翅膀洒下金色光点驱散虫群:“清然,用‘巨门坛’的宽恕之酿。那些被污染的村民,或许还困在蛊虫的幻境里。”
林清然点头,取出橙色酒坛。酒液倾倒的刹那,雾中浮现出无数模糊人影,他们机械地重复着酿酒动作,眼神空洞如死水。橙色酒浪席卷之处,虫群发出刺耳尖啸,人影纷纷捂住耳朵跪倒在地,其中一人突然抓住林清然的裙摆,沙哑喊道:“救…救我们酿的‘忘忧酒’…”
话音未落,那人化作光点消散,手中掉落半枚酒筹。陆偃拾起酒筹,指腹摩挲着背面的“陆”字刻痕,声音哽咽:“是酒娘当年发给村民的‘醒酒令’信物…他们被墟渊困在这里,世世代代重复酿毒酒的噩梦。”
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,幽蓝光脉如活物般翻涌,凝聚成巨大的酒坛形状。陆凛的星链骤然绷紧,指向“酒坛”顶端的裂纹——那里竟嵌着半块发黑的晶体,与他们手中的“贪狼坛”碎片同源却浑浊不堪。
“那是墟渊仿制的‘破军坛’残片。”陆骁断刀出鞘,刀身映出残片上扭曲的“杀”字纹路,“用七情中的‘暴怒’酿的毒酒,专门侵蚀守钥者灵识。”
林清然突然感觉眉心金斑剧痛,眼前闪过零碎画面:前世坠崖时,崖底竟有同样的幽蓝光脉;陆酒娘被墟渊触手缠绕,手中晶体碎片正在崩裂…她踉跄着扶住岩石,金露不受控地从指尖溢出,在地面绘出残缺的星图。
“清然!”陆骁伸手扶住她,却见她眼中倒映着不属于现世的景象——千年前的醉乡大火,陆酒娘抱着燃烧的酒坛冲向归墟入口,陆偃挥舞酒勺试图阻拦,却被墟渊污染卷入深渊。画面与现世重叠,陆偃颈间玉佩突然飞离,嵌入谷底“破军坛”残片的裂痕,爆发出刺目金光。
“原来…当年你是为了保护酒娘的残魂,才甘愿被污染困守。”林清然按住陆偃颤抖的肩膀,金露渗入他眉心,唤醒被封存的记忆,“她用‘贪狼坛’锁住墟渊核心,你用‘破军坛’残片做引,把自己变成活阵眼…”
陆偃摇头苦笑:“终究是棋差一着。墟渊用我的执念培育‘蚀酿虫’,又借村民的‘忘忧’妄想扩大污染。现在…该让这一切结束了。”他取出酒勺刺入掌心,鲜血滴在丝帛残卷上,古篆文字竟化作流动的酒液,在雾中拼出完整的“北斗酿魂阵”。
“以血为曲,以魂为粮,北斗归位,酿破虚妄。”陆骁念出阵图口诀,断刀与七坛美酒同时浮空,“清然,用我们的灵识做‘引子’,重新封镇核心!”
就在此时,谷底“破军坛”突然炸裂,无数蚀酿虫如黑雾般涌来。林清然怀中的陆凛突然睁开眼,瞳孔中浮现出微型星图,襁褓上的“凛”字化作锁链,将虫群暂时困在光网中。陆骁趁机挥刀斩出七道酒气,分别注入“天枢”至“摇光”坛,青铜酒坛应声飞向谷底,在幽蓝光脉上方摆出北斗阵型。
林清然咬破指尖,在陆骁掌心画下酿酒符文,两人同时按在“贪狼坛”上。刹那间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前世未酿完的同心酒、今生初遇时的酒香、陆凛诞生时的星芒…所有情感化作金色酒液,顺着断刀注入阵眼。陆偃见状,也将自己的灵识化作银色流光,汇入阵图。
七星坛同时发出轰鸣,赤色、橙色、黄色…七种光芒依次亮起,最终在中心凝聚成纯净的白色酒酿。林清然看着那团光,忽然明白这便是“七情归一”的境界——不是摒弃情感,而是让所有情绪在岁月中酿成包容万物的“忘忧酒”。
当白色酒酿坠入墟渊核心,地渊震动逐渐平息,幽蓝光脉退去,露出底下真正的归墟入口——那是一扇由葡萄藤编织的酒窖门,门上挂着陆酒娘的酒旗,旗面虽已褪色,却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陆偃伸手触碰门板,藤蔓自动蜷曲成酒勺形状,露出门后的石阶,尽头有暖黄灯光如烛火跳动。
“里面…就是核心了。”他转身看向陆骁夫妇,眼中已是释然,“当年我困于‘破军’的杀念,险些毁了妹妹的心血。现在…该由你们带着‘新生之酿’走下去了。”
陆骁刚要开口,却见林清然突然指着石阶下的水潭:“看!那是…”潭中倒映着星空,却有七颗星辰格外明亮,其中“摇光”星旁竟有一颗新生的小星,正围绕着它缓缓转动。陆凛咯咯笑起,伸手拍打水面,小星倒影落入他掌心,化作一枚透明酒滴。
“是醉乡新生的‘醒酒露’。”林清然接过酒滴,发现其中竟封存着村民们的笑脸,“原来我们净化的不仅是墟渊污染,还有千万个被困在执念里的灵魂。”
众人踏上石阶,酒旗突然剧烈抖动,卷尾指向石壁上的暗纹。陆骁用断刀敲击暗纹,石壁裂开露出密室,里面整齐排列着无数空酒坛,坛底刻着不同的名字:“张三的悔”、“李四的憾”、“王二的求不得”…林清然恍然大悟:“这些都是世人困在心中的‘酒’,墟渊想把它们酿成毒,而我们…可以把它们变成解药。”
陆偃从怀中取出最后半块丝帛,补全墙上的阵图:“这是‘众生酿魂阵’,当年酒娘未完成的遗愿。用世人的七情做原料,酿出能治愈执念的‘心酿’…”他话音未落,密室突然震动,空酒坛纷纷浮空,坛口对准归墟入口,仿佛在等待灌装。
陆凛的星链再次发光,将掌心的“醒酒露”分成无数光点,飞入每个酒坛。奇迹般的,坛中开始浮现出不同颜色的液体——有人的坛中是带着苦涩的甜,有人的是混合着遗憾的香,每一种都是独一无二的“心之酿”。
“原来守钥者的使命不是封印归墟,而是学会与人心的执念和解。”陆骁轻抚陆凛的小脸,断刀上的灵识蝴蝶蜕变成金色凤凰,“就像酿酒需要时间沉淀,人心的‘结’也需要用理解去发酵。”
归墟之门缓缓打开,门后是无边的星空,每颗星星都是一个未完成的故事。林清然抱着陆凛踏入其中,感受到怀中孩子的心跳与星图共振,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轻轻摇晃,如同一个巨大的酒坛,正在酝酿着千万年时光的甘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