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漫节闭幕式当天下午,南大艺术楼前的广场布置得分外隆重。
红毯从展厅门口铺到讲台,气球拱门下人流络绎不绝。
舞台背景板上写着:“青春漫语·她眼中的世界”——下面一行小字是:“南联合大学动漫节闭幕式”。
米悦坐在后台的准备席,手里握着那份演讲稿。
稿子是陈若琳帮她写的,很稳,很安全,也很空洞。没有个人情绪,没有偏锋句子,正适合“代表发言”的中庸立场。
她本来就打算——念完就走。
可就在上场前十分钟,高希希凑过来,递给她一张刚从展区带来的打印图。
“你自己看看吧。”
图是留言墙上那张便签的局部——她自己那天写下的那句:
“你画的不是我。但我已经走进画里了。”
她盯着那一行字,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字迹。
“这已经在网上传疯了。”高希希低声说,“还有人截图说那是你写的。”
她没接话,只把纸折成两折,塞进了稿纸中间。
她知道今天不能出错。
她要代表美术学院出场,要站在台上发言,要用“策展人”的身份发声。
她不是来告白的。
她也不是来回应谁的。
她只是来……闭幕一个展。
但她的手,一直在颤。
她站起身时,裙摆扫过红毯的边角,远处麦克风中传来主持人介绍:
“下面有请本届动漫节的学生代表、特展策展人——米悦同学,为我们发表闭幕致辞!”
掌声响起。
她慢慢走上台,灯光洒在她的头顶。
她站在话筒前,看见一排排观众。
第一排是校、院领导和合作院校代表;
第二排坐着来参展的画手
第三排是策展组同学和学生志愿者。
再往后,是美院师生和全校来围观“闭幕盛况”的人群。
她没有去找他。
但她知道他在。
她低头翻开稿子,开始照着念:
“尊敬的老师、亲爱的同学们,大家好。”
“作为本次动漫节的学生代表,我非常荣幸能在闭幕式上发言……”
声音稳定,语速正常。
她甚至都没有加重语调,像是在播一段新闻。
直到她念到最后一句感谢词——
“愿我们继续相信创作的力量,继续走在热爱之路上”之后。
她本该说“谢谢大家”,然后鞠躬下台。
可她没有。
她停了一下。
现场忽然安静。
风吹过布景板,扬起她额前一缕发丝。
她轻轻吐了一口气,然后看向观众席。
“我想说一句不在稿子上的话。”
后台有老师惊了一下,正要起身。
可她已经继续了。
“这几天,我听见很多人在问:‘谁是黑刻画的那个她?’”
“你们说,她是不是我们学校的?是不是美术学院的?是不是某个谁谁谁?”
“可你们有没有想过——”
她声音轻了些,却带着决然:
“她也在找那个画她的人。”
话音落下,全场安静了两秒。
然后掌声,像浪潮一样,从前排漫到最后一排。
有人欢呼,有人起哄,还有人拍了视频,开始刷微博。
她站在光里,像是终于从一个情绪的暗室走了出来。
但她眼里没有泪。
只有一种,终于说出来了的,坦然。
她轻轻鞠躬,然后转身离开讲台。
身后掌声还在继续。
她没有回头。
但她知道。
那个人,一定听见了。
——
闭幕式结束后,南大论坛炸了。
“米悦发言脱稿!黑刻女主实锤了?”
“她不是承认自己是那个人了吗?”
“这……直接公开了吧?”
还有配图。
截图是她在台上那一幕,嘴角轻轻弯着,眼神干净得像一张被擦亮的画布。
台词被加粗红字放在截图上:
“她也在找那个画她的人。”
评论区已经吵疯了:
“天呐,这也太会了”
“这比告白还顶”
“南大情绪女主实名确认”
而米悦刚下后台,手机还没解锁,微信已经弹出二十几条消息。
她没看,只是默默走回后台盥洗间。
把稿纸折好、发卡摘掉、洗了把脸。
等她走出来时,陈若琳正等在门口。
“你疯了。”若琳说。
米悦擦着脸,没说话。
“你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被多少人录下来了吗?现在都在疯传。”
米悦点点头,神情却意外地平静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不是说不想当焦点的吗?你不是……”
“可我也不想再假装。”她打断了她,语气不重,却很清晰,“我真的……很累。”
陈若琳看着她。
半晌,问:“那你是不是终于承认了?”
“我承认。”她笑了笑,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,“我承认我动心了。我也承认,我想过是他。”
她没有说“周墨”。
她还是没有点破。
可那种坦白,已经不再是试探或暗示。
是确认。
后台另一侧,高希希正在刷热搜。
“你红了,悦悦。”她一边笑一边说,“‘黑刻女主原型实锤’冲上学校热搜了。”
米悦听见,也笑了笑。
她不知道这个热搜能维持多久。
也不知道风会不会转向。
她只是抬头看了看窗外,阳光斜斜地照进来。
她忽然有点想知道——
那个人,现在在想什么。
——
闭幕式现场,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,坐着一个穿黑色帽衫的男生。
他一直低着头,指尖在素描本上缓慢勾线。
没有人注意他。
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。
但他知道,米悦在说话。
他听见了她的每一个字。
包括那句——
“她也在找那个画她的人。”
他没有抬头。
不是不想看。
是他怕,一看,就控制不住。
他把笔搁下,静静地坐了很久。
身边人都站起来鼓掌了,他还坐着,像是整个世界的热闹都与他无关。
直到掌声落幕,他才慢慢翻开那本素描本最后一页。
那一页空白。
他拿起笔,写了一行字:
“我以为我画的是光……”
“现在才知道,我画的是你。”
写完这句话,他盯着那一行字发了会儿呆。
然后轻轻把本子合上,起身,背着包,从后门离开了会场。
走廊里很安静。
只有他脚步声和风吹帘子的声音。
他走到空教室门口,推门进去,找了个角落坐下。
他不是在逃避。
他只是——还没准备好面对一个“知道真相”的她。
他怕,一旦她认出来了,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“静静守着她的人”。
他怕失去“画她”的权利。
怕有一天,她再也不想看见他的画。
他闭了闭眼,把手按在画本上。
他从来没想过,画一个人,会让他变成另一个人。
他从来没想过,自己会那么想听她说一句——
“我知道,是你。”
可她没说。
她只是站在台上,眼神清亮,像是把光还给了世界。
而他终于明白:
她不是在回应。
她是在允许他靠近。
他喉咙哽了一下,低声笑了。
不是苦笑,也不是释然。
只是那种——终于被允许的,温柔崩塌。
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话。
“谢谢你……愿意让我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