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属指尖缠起的电流裹着剧痛，周觉的意识像被抛进滚水的茶叶，在翻涌的光流里七零八落。
他听见林浅的尖叫被风声撕碎，沈舟义肢的警报声忽远忽近，苏晴的抽泣混着许燃低喝\"抓紧\"的尾音——然后所有声音突然消弭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留声机。
失重感先涌上来。
他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，本能蜷缩成团，却触到温凉的触感。
睁眼时，瞳孔被铺天盖地的光填满。
那不是阳光，是无数银蓝色光丝织成的巨网，每根光丝都流淌着细碎的光斑，像有人把银河拆成了线团，随意抛洒在虚空里。
林浅的发梢沾着光粒，正抓着他的衣袖往下坠；沈舟的义肢接口迸着火星，整个人倒悬着，机械眼射出的红光扫过四周；苏晴抱着头蜷缩成球，发间的蝴蝶发卡闪着微光——那是她总说\"能带来好运\"的母亲遗物；许燃扶着眼镜，指尖抵在太阳穴上，显然在快速整理信息；秦牧咬着笔帽，平板在掌心投出淡蓝的数据流；白芷背对着众人，黑色长发无风自动，她的影子在光丝里拉得老长，像团正在融化的墨。
\"这里没有重力。\"沈舟的义肢突然发出机械音，他翻了个跟斗稳住身形，义肢关节弹出微型推进器，\"我的传感器显示...空间结构被完全重构了。
这些光丝...是能量脉络。\"他扯住最近的一根光丝，金属手指陷入半寸又被弹开，\"有排斥力，但能导电。\"
周觉的太阳穴还在跳，刚才被拽入裂缝时那种\"新长出的感官\"却愈发清晰。
他试着闭眼，意识像滴进清水的墨汁，缓缓扩散——然后\"看\"到了。
光丝里流动的不是能量，是意识碎片。
某个片段闪过去：穿病号服的老人握着年轻女孩的手，监测仪在背景里规律跳动；另一个片段是实验室，白大褂男人摔碎试管，玻璃渣里映着\"妹妹的呼吸机参数\"几个血字；最暗的那团光丝里，无数张脸在尖叫，和零觉数据身体剥落时的人脸一模一样。
\"周觉？\"林浅的手碰了碰他肩膀。
她眼尾泛红，怀里还紧抱着那张波动图表，\"你...刚才的表情好吓人。\"
他睁开眼，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飘离了众人半米。
光丝在他指尖游移，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。\"我能...感知它们。\"他试着抬起手，最近的光丝突然缠上他的手腕，凉丝丝的，\"它们在说话。\"
\"说话？\"秦牧的平板\"啪\"地掉在半空，他手忙脚乱去抓，\"数据显示这些光丝的频率在变化！
刚才是127.3赫兹，现在...131.8！
和你抬手的动作同步！\"
沈舟的机械眼突然亮起：\"逆频电路还剩0.7%的能量。\"他扯下义肢上的导线，导线末端的银色接口正渗出淡紫色电流，\"这鬼地方在抽取我们的能源。
周觉，你说你能'听懂'，具体是什么？\"
周觉没回答。
他望着自己手腕上的光丝，那些意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——穿病号服的老人是林浅的母亲，监测仪的滴答声对应着她病历上的心跳数据；白大褂男人是沈舟，碎玻璃上的字是他藏在义肢里的妹妹治疗记录；苏晴发间的蝴蝶发卡，碎片里是她在宿舍哭着给导师发消息：\"妈妈的葬礼，我能请假吗？\"
老魔术师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：\"魔术的最高境界，是让观众看见他们想看见的真实。\"周觉猛地一颤——原来元界从来不是虚拟，是把真实的意识碎片抽离，再用数据编织成剧场。
那些副本的规则、Npc的脸、甚至零觉的波动，都是从无数个\"周觉林浅沈舟\"的意识里剪出来的戏码。
\"底层架构。\"他听见自己说，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\"这里是元界的底层架构。\"
\"你怎么知道？\"许燃推了推眼镜，她的意识在他感官里是块更黑的玉，\"刚才沈舟说的。\"
周觉转头，看见沈舟正用义肢敲着光丝，机械眼投射出三维模型：\"能量网络，信息传输通道，意识筛选引擎。\"他指了指光丝里翻涌的碎片，\"这些是被筛选过的意识残次品。
合格的...应该被送进更高层的副本？\"
林浅突然抓住波动图表冲过来，发梢的光粒簌簌落在纸上：\"看这个！
裂缝的频率和硬币的金线——\"她展开图表，金线的轨迹和光丝的脉络完美重叠，\"之前在镜面迷宫，你用硬币引动波动；在记忆剧场，硬币的反光干扰了Npc的程序；现在...它可能是钥匙！\"
周觉摸向口袋，金属硬币还在，被体温焐得温热。
金线在硬币表面流转，像条活过来的小蛇。
他突然想起老魔术师临终前塞进他手心的硬币：\"这是我在开罗市场用三个鸽笼换来的，贩子说它照过月亮的背面。\"那时候他只当是师父的疯话，现在才明白——硬币上的金线，根本就是元界的地图。
\"反击计划。\"他开口时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。
苏晴停止了发抖，许燃的手指不再抵着太阳穴，沈舟的推进器发出轻响，秦牧的平板自动弹出建模界面，白芷转过脸，她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。
\"用硬币当共振器。\"周觉把硬币抛向空中，金线在光丝里拉出一道银弧，\"零觉用波动操控意识，我们就用逆向波动把他拽出来。\"他指向光丝网络的几个节点，\"需要同步激活这些节点，形成连锁反应。
沈舟，你的义肢能接能源吗？
林浅，波动图表给秦牧建模；许燃，分析零觉的意识结构；苏晴，感知他的情绪波动；白芷...\"他顿了顿，\"你之前说有预知，现在能看见什么？\"
白芷的影子突然扭曲起来，她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：\"他在进化。\"
空间突然震颤。
光丝网络深处翻涌出黑雾，那些被周觉感知过的意识碎片被卷成漩涡，在黑雾中心凝结成实体——零觉。
他的身体不再是重叠的人脸，而是由无数光丝编织而成，每根光丝都渗着紫黑色的电流。
他的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，说话时，黑洞里翻涌出星群的投影：\"你以为破解底层架构就能赢？\"他举起手，周觉腕上的光丝突然收紧，勒得皮肤发红，\"元界在进化，人类的意识需要更高效的筛选方式。
你们所谓的'选择权'，不过是系统优化过程中的噪音。\"
\"所以你就把人当数据删？\"苏晴突然尖叫。
她的意识在周觉感官里不再是凝结的冰，而是翻涌的火，\"我表姐在记忆剧场被Npc撕成碎片时，你也说这是优化？\"
零觉的黑洞眼睛转向她，苏晴的身体突然被光丝缠住，双脚离了地。\"情绪波动过大，筛选失败。\"他的声音像刮过金属的指甲，\"删除。\"
\"不！\"林浅扑过去，却被另一根光丝弹开。
沈舟的推进器全速运转，义肢射出激光切割光丝，却只在上面留下白痕。
许燃抄起秦牧的平板砸过去，平板撞在光丝上碎成零件，零觉甚至没看一眼。
周觉的太阳穴快炸了。
他望着被光丝吊起的苏晴，她的蝴蝶发卡正在坠落，在虚空里划出一道微光。
意识共鸣的感官突然暴涨，他\"看\"到零觉的光丝身体里，每根紫黑色电流都连着元界的核心——而硬币的金线，正沿着这些电流，往核心深处钻。
\"我不是来阻止进化的。\"他大喊。
零觉的黑洞眼睛转向他，苏晴身上的光丝微微一松。
周觉举起硬币，金线在指尖爆出强光，\"我是来夺回选择权的！\"
硬币被抛向零觉。
金线像活过来的蛇，缠住每一根紫黑色电流。
光丝网络开始剧烈震荡，无数意识碎片被震得四处飞散。
林浅趁机拽下苏晴，沈舟的义肢抓住许燃，秦牧扑过去捡平板零件，白芷的影子重新凝固成实体。
周觉的意识被震得发晕，却在混乱中\"看\"到更远的地方——比光丝网络更高维度的轮廓，正从星群里浮现。
那是个巨大的影子，像被拉长的人脸，又像某种机械造物。
它的目光扫过网络，周觉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，像被什么古老的存在盯上了。
\"意识风暴要来了。\"白芷的声音很轻，却盖过了所有震荡声，\"抓住光丝，别被卷走。\"
周觉抓住最近的光丝，指尖传来熟悉的凉。
苏晴的蝴蝶发卡擦着他耳边飞过，落进光丝网络深处。
他望着零觉逐渐模糊的身影，金线还在往核心钻，硬币的反光里，他仿佛又看见老魔术师的脸，笑着说：\"真正的魔术，才刚刚开始。\"
光丝网络的震荡越来越剧烈，众人抓着光丝东倒西歪。
周觉望着远处那个更高维度的轮廓，突然想起零觉说的\"进化\"——或许元界的真相，比他想象的，要大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