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阵狂喜,紧接着一阵心酸接连涌上。奚月奴死死攥住身下被褥,忍住险些脱框而出的眼泪。
取信瑞王的法子,果然奏效!
可叫人心酸的是……
她费了这么一番筹谋,结果只换来了摘掉脚上镣铐。却还是连瑞王的院子都出不去,更别说是整座瑞王府了。
可这无论如何,都是个好兆头。
奚月奴脸上漾起笑来,“紫薰,多谢你。”
“谢我做什么?”紫薰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,“你若真要谢,也该谢……那吴小哥。”
“自然要谢……”
紫薰:“我听见,他向王爷进言,咳咳……”紫薰学着吴三的模样、语气,“小的虽是暗卫,保得住那位月奴姑娘安全。可王爷这深宅大院里,女子太多,争斗也多。若真有一日护不住月奴姑娘时,岂不砸了小的师门的牌子?还请王爷三思。”
紫薰学得像极了,逗得奚月奴一笑。
她倒是真没想到,吴三一个小小的暗卫,竟会因自己的事儿,劝诫瑞王。
紫薰:“瑞王就是听了吴小哥的话,才肯叫你迁居的。”
既然如此,想必沈摧肯开了她身上的镣铐,也是因为这吴三力劝。
倒是真该谢谢她。
可现在,自己身无长物,拿什么做谢礼?
奚月奴正犹豫,一抬头却瞧见盈盈笑着的紫薰,一张小脸绯红着。
紫薰容貌虽不及绿萼艳丽,可能做得了家伎的,也是中上之姿。她平日里小心谨慎,唯唯诺诺,眉眼儿舒展不开。如今一笑,却如灼灼春枝,十分耀目。
奚月奴一愣,忍不住开口试探:“那个吴小哥,真是个好人。”
“可不就是好人?他虽年纪小,却明白事理,又有一身好能耐。将来也不知哪家姑娘有福……”
紫薰说着,一抬头,却被奚月奴含笑的目光剪断了话。
她明明觉得自己没说什么,却无端脸红了。
一拧身就跑出了屋。
她背后,奚月奴目光慢慢淡下来。
紫薰对那暗卫小哥的心思,她看得明白。可这暗卫小哥,偏偏就是看守奚月奴的。
只希望……她跑了,别连累暗卫丢了性命吧。
这一日奚月奴睡醒就听到好消息。
明如玉的日子却没那么舒坦了。
她的贴身侍女红绡起得早,清晨出来倒水,朦朦胧胧看到一道人影趴在明汐阁门前。
是哪个丫鬟小厮这般胡闹,吃醉了酒吗?
红绡上去便踢了一脚,“起来!趴在这里现眼,可是想讨小姐的打?”
那人挨了一脚,身子一动不动,竟还僵卧着。
“找死,非要点眼!”
红绡又用力踹了一脚,“起来,起……”
地上那人翻过身来,叫红绡终于看清楚了那张一半狰狞的脸!
“拂、拂柳?”
红绡一声尖叫,“死人!她死了!”
凄厉的叫声如一把利剑,豁开整座明汐阁。
片刻后,明如玉脸色铁青,端着茶盏的手不住颤抖,“怎会怎样……她怎会死了……昨日还好好的……”
她霍地起身,“是那个暗卫!是他,一定是他!我去告诉摧哥哥去!”
“小姐!”红绡脸色惨白惨白的,死死拉住明如玉衣袖,“小姐去不得!万万去不得!”
“为何?”明如玉声音尖细,显然是又气又怕。
“拂柳的尸身……奴婢看得清楚,没、没有什么拷打痕迹。”
明如玉一愣,“那又如何?分明就是那个小暗卫,护着奚月奴……”
“我的小姐!”红绡急得不行,“一个暗卫,哪有那么大的本领?能把拂柳一击毙命的,只有……只有王爷啊!”
“摧哥哥?怎会?!”明如玉好似被踩住尾巴的猫,一下跳起来,“摧哥哥不会的!他杀一个婢女,又是纵火案人证,他杀她做什么?!”
“因为王爷的意思,就是到此为止!”
红绡死死拉住明如玉,不敢叫自家小姐去瑞王处撞得头破血流。
红绡:“这拂柳是真看到也好,假看到也罢,王爷根本不在乎……”她顿了顿,满嘴苦涩,“王爷……就是要护着那个奚月奴!小姐,你还没看出来吗?”
明如玉不是真的蠢人,只是生于将门,素来不擅后宅这些谋算。
红绡的话,如攥紧的拳头,正打在她心口。
剧痛。
却把她生生打醒。
她的摧哥哥,是真的在乎那个试婚丫鬟。而她,就要被抬为通房了……
现在,不过是一个区区通房。那,以后呢?
明如玉颓然跌坐在高背椅上,慢慢坠下泪来。
另一边。
一上午的辰光,奚月奴已搬去了沈摧卧房不远处的偏房别院。
那不是完全独立的院子,房间也小,不过只有一间卧房,一间偏厅。
这却是奚月奴从小到大,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屋子。
小时候,在奚家,她跟娘住过马廊,住过下人合住的大通铺。后来,娘生了弟弟,待遇方才好了些,被迁去了偏院。
可金氏只叫娘一个人住进去,还让奚月奴继续和下人们住在一处,过伺候人的日子。
如今,她也有了自己的院子。
不大的院子,却是细心整理过,还栽上了花苗。等天气再暖和一些,叫暖风一吹,想必也是一片姹紫嫣红。
这样的日子……
奚月奴攥紧手指。
是假的。
全都是假的。
沈摧不过视她如玩物。因为她昨夜听话,卖力奉承,今日她就有了院子,有了屋子。可若是明日触怒了他,她又要失去一切,甚至是……性命。
她不能停在这里,她还是要跑。只要出得了瑞王府,往后她的性命,就能攥在自己手里。她也活得像个人样儿。
正寻思着,只听得院门口处传来一串轻轻的脚步声。
一个丫鬟探头进来,“月奴姑娘,奚家来人了。”
奚月奴忍不住泛起冷笑。
奚家人这几日往来的,比之前三年加在一起还频!他们来干什么?无外乎就是叫她想法子弄奚灵回来。
她疯了才会答应。
奚月奴:“不见。”
“不是要见你。”丫鬟笑道,双手捧出一个衣包,“是奚家人给姑娘送东西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