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嗬嗬……”
程有道还想说什么,却是再也说不出来。
他双手捂向自己被割开的脖子,被喷了一手的血。
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,彻底断了气。
院内静了片刻。紧接着……
“啊啊啊啊啊!”
年纪小的女孩子们忍不住尖叫起来。
不过瞬息之间,就死了一个人。
奚月奴也吓得脸色苍白,一颗心怦怦乱跳。
可她到底在沈摧身边伺候过三年。男人光是当着她的面,就不知道处置过多少人,根本数不清……
这瑞王的手段,当真骇人。
程有道倒地的尸体,沈摧只冷冷地瞥了一眼,就叫登云唤人来拖出去处置了。
他又看向奚月奴,还有些咬牙切齿,拿不准把这蠢丫鬟怎么办。
这时,一阵风吹来。
沈摧微微皱了皱眉。
风卷来奚月奴身上一缕幽香。这香味,似有些熟悉……
还未等他深想。
登云唤来的人拖走了程有道。小厮自己凑过来,小心翼翼:“爷,时候晚了,丹珠姑娘那边还去不去……”
声音飘到奚月奴耳边。奚月奴只盼着沈摧快走,希望他快些去看那个什么姑娘去。
闻言,沈摧顿了顿,“她病了。本王合该去看看。”
他来品红院是为了要看丹珠的,不是为了奚月奴这蠢丫鬟。
既然奚月奴一心还这么倔着,合该叫她再多受些摧折磨才好!
他等着她来求他的那一天!
沈摧转身,往品红院深处走去。
瑞王走了许久,众人方才松了口气,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,四散而去。
紫薰扶着奚月奴,看向沈摧离去的方向。
紫薰:“我就说瑞王怎么这早晚来了,原是去看丹珠姑娘。”
奚月奴有些疑惑。她在瑞王府三年,可没听说过什么丹珠姑娘。
紫薰:“你不知道她也正常。她虽住在品红院,也是跟咱们一道几日前才送进来的,可却和咱们这些寻常贱籍不一样。”
她压低声音,“人家是颜相之女,哥哥是轻骑小将军呢!不过因为颜相触怒了皇上,全家遭难,她才跌落下来的。不过啊……”
紫薰看着品红院深处那一片琉璃瓦顶,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模样,语气中是压不住的艳羡,“丹珠姑娘那样的人,早晚还能爬得上去。不像咱们……”
另一边。
沈摧确实来得晚了。
等到了丹珠的院子,侍女出来拦着,“王爷,我家小姐已经服了药,睡下了。不便再惊扰。”
在瑞王府的家伎院子里,竟拦住了瑞王步伐。
登云都替这丹珠姑娘倒吸一口冷气。
谁想刚才还怒气萦胸的沈摧闻言,只是点了点头,“那便叫她好生歇息便是。缺什么少什么,尽管差人去跟本王说。”
说罢,竟是干脆利落地走了。
侍女绯雪见瑞王就这么走了,心下倒松了口气。只是,这瑞王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些?倒不像是特意来瞧她们小姐的。
绯雪边往屋里走,边摇了摇头,笑自己想多了。
这是什么地方?品红院!
除了她们小姐,旁的都是卑贱的家伎。瑞王不是来瞧她们小姐,还是能来瞧哪个?
定是自己想多了。
绯雪打帘子,入了最里面的卧房。
月华似朦朦胧胧的青云纱后面,影影绰绰卧着一道人影。
丹珠听见声音,只淡淡一句:“人打发走了?”
“是。”绯雪连忙答道:“只是小姐,如今咱们身在瑞王府中这些时日,您一直这么拧着劲儿不见瑞王。这……好吗?”
到底小姐的身份大不如前了。
“呵……”青云纱里传来一声冷笑,“我父兄出事时,不见瑞王稍伸援手。如今我为父兄难过,不想见他,有什么不对?”
“幸好还有恪王护住老爷少爷性命……”提起家族倾覆之祸,绯雪也心有戚戚。
她掀开纱帘,重新扶丹珠躺好,“小姐,老爷少爷早晚有一日能拨云见日,蒙冤得雪,小姐您且撑着。咱们如今虽是住在这品红院中,可从不与那等下贱家伎有什么交际,等老爷少爷有朝一日接您出去,您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家!您放心!”
走出丹珠的院子,沈摧脚步越来越快。
登云几乎要跟不上。
知道王爷今晚接连碰壁,定然是生了气。登云愈发地小心,一丝声响都不敢出。
他觉得王爷气儿不顺,不能怪丹珠姑娘。
都怪奚月奴才对!
那奚月奴也太倔了!
这下,王爷没带她出品红院,她就算还有身契在,也没用了!
人陷在家伎班子里,就算身契到期,也走不了啊!
难道那奚月奴的家人,还敢来瑞王府要人不成?
这可怎么办,难道她就真的要一辈子都待在品红院里,不明不白地做个家伎?
第二日一早。
瑞王昨夜来了,处置了程有道的消息早传遍了品红院。
教习们人人自危,脸绷得难看,倒不怎么敢难为学生了。
荷娘得知程有道就这么死了,吓得双股战战。好容易寻了关系,打探出程有道死的突然,还来不及交代出她这个幕后主使,才松了口气,擦去脑门儿上的冷汗。
这奚月奴,身上似有几分运气在。
王妃的钱,不好赚啊。
荷娘正惴惴不安。
冷不防吴恩典在她身后出声,“这事情,你怎么看?”
荷娘吓了一跳,险些蹦起来,强稳住心神,“什么怎么看?是主子动的手,那想必就是程有道该死。”
“呵呵,我说的可不是程有道。一个教百戏的,天桥上耍猴儿一样的人,死便死了。”吴恩典满脸横肉乱颤,“我说的是,她。”
他一翘兰花指,指着奚月奴背影。
此时女孩抱着一只大大的木盆,里面堆满了今日要洗的衣裳,正在水边走。
“她?”
荷娘眼神暗了暗,攥紧手指,“王爷昨日怕就是为了她,才杀了程有道。你还敢动她的心思。只知道管小头,就不怕掉了大头?”
“嘿嘿……”吴恩典根本不在乎这点荤话,他不眨眼地盯着奚月奴背影,直至女孩转过太湖石去,身影看不见了,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。
吴恩典:“要我说,程有道不过是倒霉才死了,跟她没什么关系。你想啊,王爷要是真为了她,瞧见她在这儿受了这么大委屈,要是舍不得,早该带她走了。”
荷娘微微一愣。
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,她不敢明着打听,也只是模模糊糊问出了个大概。
是啊,瑞王要是真的心疼奚月奴,昨夜干嘛不直接把人带走?
既然把人留下了,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交代。
那不就是……
不要她了?
可程有道一条命,血淋淋的教训在眼前,压得荷娘不敢轻举妄动。
倒是吴恩典有些耐不住了,“她伺候过王爷那么久,想必王爷早对她腻味了。这不就能……便宜了咱们?”
让吴恩典去试试,也好。
荷娘眼珠一转,笑道:“那……就恭喜吴师傅有这份儿艳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