奚月奴张了张嘴。
什么都没说,眼眶却一阵阵地发酸发涩。
这话……像极了娘的口吻。娘总是这样,为了她这个女儿和奚宁远这个弟弟,完全不顾自己的身子。
若说之前,奚月奴还有过片刻的犹疑,此刻也都消失殆尽。她再三叮嘱老妈妈一定把自己的话带到,才惴惴不安地回了房中。
“月奴,难道……你真要劝王爷接王妃回来?”
紫薰跟进来问。
品红院的那场大火,死了那么多姐妹,烙印在她心中一样,怎么都忘不掉。
现在,却要奚月奴开口求着奚灵回来!
这叫她如何能甘心?
可奚月奴的亲娘叫奚家捏在手里,她又有什么办法?还不是只能乖乖照做?
奚月奴没答紫薰的话,心中已经有了计较。
到得晚间,好容易打听到沈摧今晚回府。可左等右等,都没等来沈摧进奚月奴的院子。
奚月奴等不得了,“紫薰,帮我更衣。”
知道她是要去找瑞王恳求,紫薰叹气,却还是尽力帮她装扮。自衣箱中拿出一条深紫色的华贵襦裙。
紫薰:“姑娘皮肤白,穿这个颜色一定好看。”
奚月奴比在身上,看了看镜中的自己。
这裙子里里外外有三层月影一般薄的轻纱,最外的一层裙摆上,坠满珠玉,十分华贵。
奚月奴从未有过这么好看的衣裳。
她只看了一眼,淡淡道:“拿回去。换一件别的来。”
紫薰一愣,“为什么?这是姑娘衣箱中最好的一件,王爷定会喜欢……”
奚月奴没说话。她拂开紫薰的手,自己起身走到衣箱旁。
那件紫色襦裙确实很美,可是却……太体面了。
比在身上,竟好像一个富贵人家的新妇。
可她奚月奴是什么?说破天去,也不过就是个预备做通房的丫鬟。她要这体面,没用。
她要的是……
女孩纤细白皙的手,在各色绫罗绸缎里翻捡。突地,她眼睛一亮。
从这一箱耀人眼目的富贵锦绣中,抽出一件半透明的水粉色轻纱衣。
这衣裳穿在身上,若一阵桃色的轻烟,将整个人笼罩其中。可远远看去,腰身、双腿的轮廓却若隐若现。
这样的衣裳,家伎出身的紫薰看了都脸红。“怎能、怎能穿着这样的衣裳,去见王爷……”
奚月奴笑了,笑容中带着丝丝的苦涩。
若沈摧真不想叫她穿,那这衣裳,就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衣箱里面。
奚月奴淡淡道:“帮我更衣吧。王爷……就喜欢这个。”
换上衣裳,奚月奴不叫紫薰跟着,自己提着灯笼,来寻沈摧。
此刻夜已深了。沈摧卧房黑着灯,书房却通亮着。
奚月奴在门口等了一会子,确定书房里只有沈摧一个,才轻轻地推开房门。
“吱嘎……”
一声轻响,在夜色中传出很远。
屋内,灯烛光下,沈摧抬头,冷冷看向奚月奴。
“谁叫你来的?”
奚月奴心头一提。
这三年来,她习惯了被动承受,更多时候是能躲就躲。
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沈摧。
她把心中的慌乱毫不隐瞒地在脸上表现出来。
“王爷,奴瞧见您书房中有灯火,担心您的身子,这才……”
她放下提灯,身子软软地跪伏在地上,“奴僭越,请王爷责罚。”
片刻的沉寂。
奚月奴只觉屋内最响的,就是自己的心跳。
沈摧的性子阴晴不定,或许自己是真的触怒了他。奚月奴扒在地上的双手,掌心发潮。
仿佛过了半辈子那样长。
沈摧:“进来。”
奚月奴这才敢起身抬头。
可看清沈摧那一刻,她整个人愣住了。
男人坐在长案后。上身的衣领咧着,露出大片胸肌和半个肩头。
奚月奴眼睛瞪得圆圆的。只见沈摧看都没看自己,只是别过脸去,用一块帕子擦拭着背上的……
血迹!
沈摧受伤了!
奚月奴一颗心往下重重一沉。离得这么远,她也能些微看清,沈摧背后的,是鞭伤。
联系起他昨夜夜宿宫中,一夜未归。
是谁伤了他,不言而喻。
没有人挨罚受伤还会心情好。若是一会儿,沈摧情绪发作起来,只怕会更糟。
不过片刻时间,奚月奴额上见了冷汗。她本能地想逃。
可沈摧身上的,是鞭伤。
娘身上的,也是。
若她就这么走了,娘明日还要挨打。
今夜,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的!
想着,奚月奴难掩面上的惊讶,一声小小的惊呼:“王爷受伤了?奴去寻温大夫来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
沈摧声音发冷,“你想让本王受伤的事,传得人尽皆知?”
“奴不敢!”奚月奴显得愈发慌乱,水粉色衣衫裹着的腰身微微发颤。她咬唇,好半晌才鼓起天大勇气一般,“爷伤在背后不便,还是奴帮忙处理吧。奴出不得王爷庭院,绝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沈摧目光灼灼地落在奚月奴身上。
女孩感觉到了,身子微微发颤,耳垂透出粉来。
片刻后。
沈摧:“好。”
奚月奴不敢再耽误,连忙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,接过沈摧手中的帕子,绕到男人身后。
沈摧的上衣被剥开,松松垮垮地堆在腰间。
裸露在外的背部肌肤,横梗着大大小小的无数新伤救伤。
奚月奴一早就知道,沈摧是上过战场的。可这样的男人,把后背留给了她,毫无防备。
就不怕她……
不过是片刻的犹豫,沈摧就像后背长了眼睛,“发什么呆?在想什么?”
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奚月奴一抖,手中帕子没拿稳,径直怼在沈摧后背伤口上。
不等沈摧有什么反应,奚月奴连忙颤声:“王爷赎罪,赎罪……”
她的手越来越轻。
如一根羽毛,一次次拂过男人脊背。
痒得……
叫人心烦。
沈摧心中莫名升起烦躁。他一把攥住奚月奴腕子,把她从身后拖拽到怀里,“你不是来裹伤的。”
奚月奴像是受了天大惊吓,在沈摧怀中不住地颤抖,大而圆的眼里也染上了一层水意。
“奴……奴本想着,是来伺候爷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