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城沉没,浊浪渐平。胡宇轩孤立于沉没城垣的一块巨大残骸之上。他脸色苍白,气息不稳,强行催动盘龙王钺抵抗水煞和最后驾驭破鄀剑的反噬,让他内腑受创,经脉如被火燎油煎。破鄀剑冰冷的锋芒与其中蕴含的沉重杀伐之气,依旧在他体内盘桓,带来阵阵寒意与刺痛。盘龙王钺则静静躺在他脚边,斧刃上象征烈火的红光黯淡,仿佛耗尽了力量,但那股王权裁决的威严感犹在。
浑浊的江水拍打着漂浮的朽木与碎石。远处,幸存的蜑家船队艰难稳住阵脚,灯火在雾气中摇曳。船头,云蕙抱着张破浪冰冷的身体,泪水无声滑落,她的手臂上,被水煞侵染的木纹暂时停止了蔓延,但生机微弱,她强撑着,眼神空洞而悲伤。水中,阿桑紧紧抓着一块浮木,断腿处被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,鲜血仍在渗出,将她半边身子染红。她脸色惨白,嘴唇紧抿,独眼中不再是兽性的挣扎,而是混杂着痛楚、劫后余生的恍惚,以及对胡宇轩手中那把沉寂古剑的深深忌惮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。
胡宇轩深吸一口气,试图压下翻腾的气血。手中的破鄀剑沉重无比,冰冷的青铜剑柄仿佛要将他的手掌冻僵,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虽不再狂暴冲击,却如同跗骨之蛆,盘旋不去。他看向脚边的盘龙王钺,那曾焚尽赤壁的烈焰余威蛰伏着,斧身上的盘龙纹路依旧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。
“不能放下任何一件……”胡宇轩心中念头急转。这两件神兵是他此刻仅存的依仗。但双持?光是抑制体内剑气带来的寒意和维持王钺的微弱感应就已耗尽心力,如何同时驾驭形态、重量、属性都截然不同的两件重器?
就在这时,异变突生!
被他紧握的破鄀剑柄末端,那暗金色的睚眦兽首图案,冰冷的兽瞳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芒!并非凶戾贪婪,更像是一种沉寂力量的轻微共鸣。与此同时,他脚边的盘龙王钺斧身,靠近斧柄的厚重背部,竟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道微小的、边缘闪烁着暗红火纹的裂隙!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契机,王钺深处蛰伏的裁决之火也悄然跳动了一下。
胡宇轩心中猛地一动!一个极其大胆、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瞬间闪过——融合!与其分心驾驭两件,不如尝试让它们的力量找到一种共存的方式!
几乎是凭借直觉和破釜沉舟的意志,胡宇轩猛地弯腰,左手抓向盘龙王钺的斧柄!就在他左手握住王钺斧柄的刹那,右手紧握的破鄀剑柄末端的睚眦兽首,金光骤然炽盛一分!
“嗡——!”
盘龙王钺斧背上那道微小的裂隙猛地扩张,边缘的火纹瞬间燃烧起来,形成一个边缘规整、内部仿佛流淌着熔岩的深邃榫槽!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!
胡宇轩只觉得右手剧烈一震,破鄀剑柄末端那暗金色的睚眦兽首,竟如同找到了专属的巢穴,牵引着整个剑柄,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决绝之势,猛地对准那燃烧的榫槽——
锵!!!
一声清脆又低沉、如同洪钟大吕与龙吟交织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!
暗金色的睚眦兽首,无比精准地嵌入了盘龙王钺斧背燃烧的熔岩榫槽之中!严丝合缝!
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,异象纷呈!
破鄀剑那狭长、布满玄奥纹路的青铜剑脊,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,骤然延伸、变形,化作一道暗青色的、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状锋芒的狭长背刃,与盘龙王钺厚重的斧背紧密嵌合,浑然一体!原本冰冷的青铜色上,流动起暗金色的杀伐符文。
而盘龙王钺宽阔的斧刃上,黯淡的赤红纹路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,不再仅是火焰,更添一份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暗金光泽,斧面深处似有熔岩与金属洪流在奔腾咆哮,散发出炽热与威严并存的气息。斧柄依旧是王钺那坚实的粗壮长柄,此刻却被一层淡淡的、流动的暗青色光晕和赤红火纹共同缠绕覆盖,握在胡宇轩手中,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固感与力量感。
暗金色的睚眦首位于斧背与斧柄连接处,冰冷的兽瞳俯瞰前方,而暗青色的凌厉背刃沿着斧背延伸,直达斧刃顶端,与宽厚的斧刃形成完美的力量与锋锐结合!
光芒并不刺眼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厚重与锐利感,如同山岳拔地而起,锋芒指向苍穹!一股沉重如山岳、锐利斩昏聩的磅礴气势,如同无形的波纹,以胡宇轩为中心,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!
浊浪被这股力量短暂排开,形成一个凹陷的涟漪!
镇岳!
这个名字如同自然而然地烙印在胡宇轩的心底!
胡宇轩全身一震,握住这柄新生神兵的双手微微发麻。想象中的激烈冲突和巨大痛苦并未降临,体内原本盘桓刺痛的破鄀剑气,仿佛找到了坚实的依托,与盘龙王钺深处那裁决之火的力量,竟在这新生的“镇岳”内部,形成了一种奇特的、初步的平衡与共鸣!虽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两种力量的本质差异依旧存在,如同泾渭分明的暗流在兵器内部奔涌,但此刻它们被这“镇岳”的形态强行约束、调和,不再直接冲击他的身体和精神。
呼……他长长地、带着一丝脱力感地吐出一口浊气。身体的疲惫和之前的伤势仍在,但那股被两股神力撕裂的痛苦感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初步掌控住庞大力量、但知其凶险的沉重感。他尝试着将“镇岳”提起,沉重无比,远超单件兵器,但握在手中却异常稳固,仿佛与大地相连。
“胡大哥!”一声带着焦急与担忧的呼喊传来。
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轻盈的雨燕,踏着漂浮的木板和碎石,几个起落便跃上了胡宇轩所在的残骸。正是云蕙!她脸上泪痕未干,眼睛红肿,但此刻眼神中充满了关切。她一眼就看到了胡宇轩手中那柄形态奇特、散发着沉重威严气息的重兵,瞳孔微缩,但更关心胡宇轩的状态:“你怎么样?刚才那股力量……”
“我没事,云蕙。”胡宇轩的声音还有些沙哑,但语气平稳,“张大哥他……”
云蕙眼神一黯,摇了摇头,强忍住泪水,迅速上下打量胡宇轩:“先别管那个!你气息不稳,内伤不轻!快坐下调息!”她说着,下意识地想从怀里找药,却发现衣物早已被水和血浸透。
水中,阿桑也被那“镇岳”成型时的威势所震慑,少女的脸上满是惊疑不定。那把融合后的兵器,散发出的力量感远超之前,让她本能地感到畏惧,但其中蕴含的可能,又让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灼热。她咬紧下唇,拖着伤腿,努力向残骸靠近了一些。
胡宇轩对云蕙点了点头,示意自己撑得住。他的目光扫过沉没的废墟、悲伤的云蕙、挣扎的阿桑,以及远处灯火摇曳的蜑船。“镇岳”冰冷的斧刃(背刃)指向浑浊的远方。
“此地凶险未绝,水煞余波仍在。”胡宇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云蕙,帮阿桑稳住伤势。我们需尽快离开,带上幸存者,寻找安全之地。”
他的目光在“镇岳”那暗金色的睚眦首和暗青色的锋锐背刃上掠过。这柄融合了裁决与破灭的神兵,既是守护之器,亦是破障之锋。前路依旧迷雾重重,但至少,手中已握有劈开这迷雾的重器!
远处的蜑船开始缓缓靠近。胡宇轩单手持“镇岳”,沉重的兵器斜指浑浊江水,如同定海之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