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氏以前逢人便炫耀自己有个文曲星下凡的儿子,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,如今竟突然说儿子不读书了?村民们只觉得不可思议。
\"向北他娘,你说的可是真的?\"李婶子率先问道。
\"糊涂啊,你家向北马上就要参加院试了,若是通过便是秀才老爷,怎能说不读就不读?\"温家本家的叔公急得直跺脚。
“就是啊,怎么好好的就不读了呢?多可惜啊。”
人群之中,议论纷纷。
温向北站在一旁,脸色顿时煞白。
他没想到母亲竟当众说出自己辍学的事,难道娘真的要断了他的前程?
想到日后要与这些他向来瞧不起的泥腿子为伍,他又怕又羞,再也承受不住众人或质疑或嘲笑的目光,顾不上叶雯和小妹还在场,逃也似地往家跑去。
温家叔公还在苦口婆心劝叶雯:“向北他娘,你糊涂啊,翻了年他便能参加院试,若是过了,便是秀才了,那可是我温氏一族的荣耀啊,你断不可做这糊涂事!”
他说的这些,叶雯哪能不知?她还知道明年院试温向北还真能考上呢。
但那又怎样,由着他在城里晃荡,他考上之日,便是全家人头落地的倒数时。
科举舞弊,向来都从严处罚,她此时让温向北回家,为的就是与王嘉天舞弊之流划清界限,顺便掰掰他的性子。至于能不能考上秀才,这在她看来都不重要,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,总有一条他能走的路。
可这些她怎么能同外人道呢?
\"叔公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\"叶雯只能这般回应。
见劝不动,叔公无奈摇头,终究是别人的家事,他一个叔公,不方便过多干涉。
\"哟,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某些人的偏心眼终于归位了?舍得让宝贝疙瘩退学啦?\"一个和叶雯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的妇女讥讽道。她向来看不惯叶氏目中无人的做派,如今可算逮着机会看笑话。
叶雯搜索记忆,认出这妇人是梁云。原主与她素来不和,梁云性格直爽,当初她曾劝原主不要偏心,要对子女一视同仁,还说她太惯着老三,将来必成大患。
原主哪里听得进去?在她看来,梁云就是嫉妒她有个会读书的儿子,才故意诋毁。两人渐渐成了村里最不对付的一对。
如今的叶雯自然不会把梁云的挑衅放在心上。倒是梁云,说完后本以为叶氏会像往常一样跳脚吵架,谁知对方竟像没听见似的,只是简单与众人寒暄几句,便带着女儿回家了。
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!
梁云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氏远去的背影,摇摇脑袋,这还是原来那个讨人厌的叶氏吗?!
他们走后,温向北不再去县城读书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温家村。
温向北犹如丧家之犬,脚步匆匆地回到家。
“向北?你怎么回来了?”院子里带着孩子晒太阳的蒋莲看着小叔子回家,惊讶地问道。
然而温向北对嫂子的询问充耳不闻,招呼也不打一声,只将手里包脏衣服的包裹朝蒋莲一扔,留下一句“把脏衣服洗了”就径直回到了房间。
蒋莲早就习惯了小叔子这副样子,抱着手里一堆脏衣服,就打算去洗。
田春花这时抱着孩子出来,好奇地看着小叔子的房间,问蒋莲道:“老三怎么突然回来了?”
蒋莲哪里知道,只是摇摇头。
“你是谁!”这时候,就听见温向北的房间里传来他的怒吼。
田春花和蒋莲对视一眼,暗叫不好,婆婆之前安排的小乞丐今天洗漱完了还在那个房间待着呢。
小叔子最讨厌谁动他的东西,平时打扫房间蒋莲都是快速清理完赶紧出去,这回他突然回来,看见房间里住了个陌生人,不发飙才怪。
温向北怒气冲冲地站在房门口,眼神凌厉地盯着小七。
他的房间一向是他的私人领地,绝不允许家人随意踏入,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。
此刻,他本就因为娘亲在众人面前宣布他以后不会再去书院而羞愤,看到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,糟糕的心情更加难以压制,怒火瞬间被点燃。
“你是谁!谁让你进来的!”
骤然被大吼一声,小七被吓的一哆嗦,当他回头之后,瞳孔骤然收缩。这不是那天欺负他中的一人吗?
随即他反应过来,是叶婶子那个儿子回来了。那天就数这人下手最狠,晕过去前,他还以为这人要踩断他的腿呢。
想起当时的暴行,小七恨得牙痒痒,恨不得扑上去咬温向北两口。
但转念一想,叶婶子待他这么好,他不能让她为难。再说,他还想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呢。
\"是...是叶婶子让我住在这儿的。\"小七迟疑了一下,小声解释道。
温向北听到“叶婶子”三个字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他娘是真的变了,不但让他退学,连他的屋子都拿来给别人住了!
突然的落差感让他无法接受现实,他冷哼一声:“你算什么东西,也配住我的房间?”想到今日所受的种种委屈,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。
\"滚出去!现在就滚!\"温向北伸手就要揪小七的衣领。
因当小乞丐的时候常常被人驱赶,小七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反应,他侧身一闪,温向北的手只擦过他的肩膀。
但这个躲避动作却彻底激怒了温向北,他眼中冒火,对着小七的脸扬手就是一巴掌。
\"啪!\"
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炸开。
小七的脸被扇得偏向一侧,左颊立刻浮现出鲜红的指印。他的嘴角也破了,一丝鲜血缓缓渗出。
但他没有抬手去擦,只是慢慢转回头,黑沉沉的眼睛直视温向北。
那一瞬间,温向北莫名感到一丝寒意。
温向北不明白,不过一个小乞丐罢了,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?
小七的眼神太过平静,平静得可怕,但转瞬间,那眼神又变得卑微怯懦,仿佛刚才的冷冽只是温向北的错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