费尔德上尉松开怀抱,双手却依旧紧紧抓着威尔斯的肩膀,那布满血丝的双眼,上下打量着威尔斯:满脸参差不齐的胡茬、被弹片划出一道裂口的钢盔、军大衣下摆早已冻得硬邦邦 —— 活脱脱一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模样。
上尉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,那力道温柔得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确认眼前的人是否还活着,紧接着,他突然转身,一头钻进帐篷,抄起野战电话的听筒,疯狂地摇动手柄。
十分钟后,上尉再次现身时,嘴角挂着一种威尔斯从未见过的笑容。“欢迎回来,小子。” 他刻意用轻快的语调说着,“有个超级大惊喜在等着你 。”
还没等威尔斯回过神来,营地外便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。一辆涂着党卫军专属灰绿色、挡泥板上印着骷髅标志的大众桶车,呼啸着碾过积雪疾驰而来,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,“嘎吱” 一声刹住。
驾驶席上跳下一个金发碧眼的党卫军士兵,那士兵对着威尔斯 “啪” 地一个立正,行了个标准的举手礼,大声说道:“高级小队长先生,元首大本营派我来接您。”
“我?” 威尔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—— 双手指甲缝里满是污垢,腰间还别着那把从苏军尸体上扒下来的 tt - 33 手枪 —— 就自己这副狼狈模样,怎么看都和 “先生”“您” 这样的尊称沾不上边啊?
可那党卫军士兵已然拉开了车门。在费尔德上尉以及小队战友们羡慕不已的目光注视下,威尔斯如同梦游一般,懵懵懂懂地钻进了桶车。车子发动后,他在车上看到战友们依旧站在原地,他们渐渐缩小的身影,就像是被遗弃在了另一个世界。
桶车一路风驰电掣,朝着后方机场狂飙而去。沿途经过的检查站,只要看到党卫军的车牌,纷纷一路放行,甚至还有宪兵对着车尾行军礼。威尔斯蜷缩在座位上,只感觉仿佛有几百只虱子顺着内衣,正疯狂地四处乱爬。
抵达机场时,一架 Ju - 52 的螺旋桨已然开始飞速旋转。党卫军士兵领着威尔斯一路小跑登机,机舱里坐着几个傲然的国防军军官 。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,机舱内没人说话,一片寂静。威尔斯透过舷窗,看着下方的雪原渐渐远去,恍惚间,他觉得之前经历的那场突围,就像是一场集体产生的幻觉。
当飞机降落在拉斯滕堡的夜幕之中时,迎接他的是一辆真正的豪华轿车 —— 黑色的梅赛德斯 - 奔驰 770K,车身的镀铬部件在探照灯的强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,其车身装甲厚达18毫米,车窗玻璃是特制的三层复合结构,足以抵挡.45口径子弹的直射,却挡不住它代表的权势诱惑。
威尔斯透过舷窗看到,整个停机坪被照得如同白昼,一队党卫军仪仗队如黑色雕塑般肃立两侧。当威尔斯走下了飞机,一个身着全套阅兵礼服的党卫队军官走上前来迎接,轻轻拉开车门,威尔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。
这个动作让同样站在舷梯下的几名国防军军官瞪大眼睛,他们熨烫笔挺的制服突然显得可笑起来。威尔斯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位少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那是吞咽羡慕的口水。
\"人不能同时拥有梅赛德斯和自卑。\"威尔斯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。他深吸一口气,挺直了因长期作战而微微佝偻的脊背,迈步坐进了轿车。真皮座椅立刻传来舒适的触感,真tm的资本主义。
车门缓缓关上,随着引擎的启动,那些军官的身影在身后里越来越小,最终消失在夜色中。
轿车悄无声息地在帝国最核心区域的森林公路上缓缓滑行,威尔斯像个误闯进皇宫的乞丐一样,安静的坐在后座。车窗外掠过的不再是被炮火摧残得千疮百孔的枯树,而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云杉;不再是燃烧着的破败农舍,而是挂着铁十字旗的豪华别墅。
当轿车稳稳停在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大门前时,威尔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死在了雪地里,而眼前这一切不过是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觉。
接下来的经历更是让他不知所措:两名戴着白手套的勤务兵将他引领到一个铺着马赛克瓷砖的浴室,黄铜水龙头里流淌出的热水,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。他站在喷头下搓洗着,黑色的泥浆顺着身体流到脚边,汇聚成一条微型的第聂伯河,水面上还漂浮着一片片死皮。
当他终于擦干身体,却发现自己的旧军装已然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熨烫得平平整整的原制服 —— 破损的地方被精心地缝补过,纽扣全部焕然一新,就连皮革武装带也重新上过油,泛出柔和的光泽。更让他震惊不已的是,叠放在内衣篮里的,是一件崭新的纯棉汗衫,标签上还印着柏林某家高档百货公司的 logo。
威尔斯盯着这件汗衫,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。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:他的战友们此刻还在东线那冰冷的泥泞中啃着冻土豆,艰难求生,而他却站在元首大本营的豪华套房里,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,享受着热水澡和崭新的内衣。
窗外,拉斯滕堡的夜空非常的安静。但威尔斯明白,明天等待他的,或许是象征荣誉的勋章、职位的晋升,又或者是更加荒诞不经的 —— 与大当家握手。但此时此刻,他什么都不想,只想蜷缩在这陌生却柔软的丝绸床单上,好好地睡上一觉。
清晨,威尔斯从睡梦中猛地惊醒。窗外,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皮靴踏地声,那是党卫军正在进行晨间换岗。透过天鹅绒窗帘的缝隙,阳光直直地漏了进来,光线异常刺眼,与东线那终年弥漫、阴沉灰暗的雪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他在恍惚间,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索枕头下面的步枪,然而,指尖所触及的,唯有丝绸床单那丝丝凉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