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夜盯着桌上实验记录复印件的日期，喉结动了动。
凌晨三点的宿舍里，张昊的呼噜声和小杰说梦话的尾音混在一起，他却觉得耳膜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着——11月22日，72小时。
现在已经过了三分之一，唐婉儿被锁在实验室的画面像根细针，一下下戳着他后槽牙。
雷纹在锁骨下烫得发疼，他扯了扯领口，凉意灌进来也压不住那股灼烧感。
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又熄灭，匿名短信的“9.7”像团火，烧得他指尖发颤。
“再这么耗着，等不到天亮就要疯。”他嘀咕着站起身，战术包拉链扣上时发出“咔嗒”轻响，惊得小杰翻了个身，嘴里含糊喊了声“姐”又睡过去。
图书馆的自动门“唰”地打开时，林夜被穿堂风激得打了个寒颤。
凌晨四点的校园静得能听见落叶擦过地面的声响，可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——是那些倒五芒星战术头盔的枪手？
还是藏在9.7浓度神魔气息里的东西？
“林夜？”
清浅的声音从右侧传来。
苏瑶抱着一摞书站在历史区书架旁，发梢还沾着点图书馆空调的凉气，发绳是他上周在社团活动时送的蓝月亮样式。
她的白毛衣袖口卷到手腕，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，指尖还夹着半块没吃完的奶糖，糖纸皱巴巴的，像朵蔫了的花。
林夜的呼吸突然轻了。
他想起三天前在奶茶店，苏瑶帮他捡掉落的实验资料时，发顶蹭过他手背的温度；想起她总在他逃课去处理天劫事件后，把笔记整整齐齐抄在带草莓香味的信纸上。
此刻她眼底浮着淡淡青影，显然也熬了夜，可看他的眼神还是那么亮，像春夜的星子。
“最近总看你行色匆匆。”苏瑶把怀里的书放在旁边空桌上，最上面那本《东方异闻录·雷部考》封皮泛着旧旧的黄，“上次在食堂碰到你，你连我递的豆浆都打翻了。”她边说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保温杯，推过去时杯壁还带着体温，“红枣桂圆茶，暖胃。”
林夜接过杯子的手顿了顿。
杯身的温度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，他突然想起被枪手子弹擦过的战术包，想起唐婉儿被锁链勒出红痕的手腕，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。
“只是...有些麻烦事。”他扯了扯嘴角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《雷部考》的书脊，“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图书馆？”
“帮马教授整理古籍。”苏瑶在他对面坐下，发梢扫过书页时带起一阵茉莉香，“他说最近古籍里记载的‘劫数’案例突然多了起来，可能和城市里异常的能量波动有关。”她忽然倾身，指尖点在书里夹着的便签上，“你看，这里写‘雷主罚，亦主生，掌控者需以命为引’——是不是和你说过的天劫等级...有点像？”
林夜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想起自己每次提升天劫等级时，心脏像被攥紧的疼，想起系统提示里“献祭寿命”的猩红字体。
苏瑶的指尖离他只有几厘米，他甚至能看见她指甲上淡粉色的甲油，在台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“瑶瑶...”他声音发哑，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很危险的事，你会...”
“我会在你回来时，煮好醒酒汤。”苏瑶忽然笑了，眼睛弯成月牙，“就像大二那年你为了救被流浪狗追的小孩摔破膝盖，我在宿舍煮了三天南瓜粥。”她从帆布包最里层摸出个小铁盒，“对了，这个给你。”
铁盒打开时，林夜鼻尖一酸。
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二十颗水果糖，是他高中时最爱的橘子味，糖纸上还印着褪色的卡通熊——那是他去年随口提过，说现在买不到这种老式包装了。
“图书馆后巷的杂货铺老板说，这是最后一批存货。”苏瑶耳尖泛红，低头翻着《雷部考》，“我...我就是觉得你最近压力大，吃点甜的会好点。”
林夜喉结滚动两下，刚要说话，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突然刺破图书馆的静谧。
唐婉儿踩着十厘米细跟从哲学区转出来，酒红色大衣下摆扫过书架，带落两本《存在与时间》。
她化着精致的妆，连眼尾的闪粉都一丝不苟，可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——屏幕上是林夜和苏瑶的照片，应该是半小时前他进图书馆时被拍的。
“好雅兴啊。”唐婉儿把手机往桌上一摔，照片里两人凑头看古籍的样子格外清晰，“林大少在宿舍装深沉，跑图书馆倒会哄人开心？”她盯着苏瑶放在林夜手边的保温杯，指甲在桌面敲出急促的鼓点，“苏校花真是体贴，又是送书又是送热饮，怎么没见你给我递过？”
苏瑶放下书，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夜手背。
她的手温温的，像在说“别慌”。
“唐小姐误会了，我们只是在讨论...”
“讨论什么？讨论怎么让林夜选你？”唐婉儿突然倾身，酒红色大衣的香奈儿香水味裹着冷空气扑过来，“林夜，我问你——”她盯着他锁骨下若隐若现的雷纹，声音突然低下来，带着点没藏住的颤，“如果现在要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...你选谁？”
林夜的呼吸顿在胸口。
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，能看见苏瑶垂在膝头的手指微微蜷缩，能闻见唐婉儿香水味里混着的淡淡苦杏仁——那是她每次焦虑时会吃的薄荷糖味道。
图书馆的挂钟“当”地敲响第五下。
苏瑶抬头看向他，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紧张；唐婉儿咬着唇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。
林夜张了张嘴，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。
惨白的光映在三人脸上，照见林夜掌心的水果糖被攥得发皱，照见苏瑶泛红的眼尾，照见唐婉儿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微凸。
“我...”林夜刚说出一个字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。
匿名短信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图书馆格外刺耳，他摸出手机的瞬间，雷纹在锁骨下猛地灼烧起来——这次的疼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。
林夜的指尖几乎是触电般抖了一下，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，雷纹在皮肤下翻涌成赤色蛛网，顺着锁骨往脖颈窜。
苏瑶的手还覆在他手背，能清晰触到他脉搏跳得像打桩机；唐婉儿的香水味还裹着苦杏仁的凉，却被他喉间溢出的低喘冲散了——那疼不是普通灼烧，是有什么活物在啃噬他的血管。
“林夜？”苏瑶的声音带着颤，指尖轻轻掐他虎口，“你是不是又...又用了天劫力量？”她看见他额角沁出冷汗，连睫毛都在发颤，连忙抽回手去翻帆布包找纸巾。
唐婉儿的高跟鞋声顿在三步外。
她转身时酒红色大衣扫过《存在与时间》的书脊，原本紧绷的下颌线软了些，眼尾闪粉被睫毛膏晕开一点，像落了颗碎钻。
“喂。”她故意把尾音拖得又冷又长，可走回桌前时，细高跟却放轻了力道，“你该不会是装疼躲我问题吧？”
林夜咬着后槽牙摇头，手机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熔进肉里。
匿名短信的提示音像根钢针扎进耳膜：【市中心钟楼，9.8%神魔浓度，三小时后】。
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实验室监控里唐婉儿被锁链缠住的手腕，想起苏瑶凌晨在图书馆整理的《雷部考》，喉间腥甜翻涌——这次的天劫预警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急。
“我没事。”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把手机扣在桌面，雷纹却像抗议般在锁骨处炸出细小血珠。
苏瑶抽气声和唐婉儿“靠”的低咒同时响起，她俩几乎是同时伸手——苏瑶掏湿巾的动作顿在半空，唐婉儿的指尖悬在他颈侧，最终狠狠戳了下他肩膀：“装什么硬汉？”
林夜抓住唐婉儿的手腕。
她的皮肤凉得惊人，腕骨细得他手指能圈住，却比他想象中有力。
“婉儿，我...”他盯着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甲，那颜色和她大衣一个色调，“刚才不是故意不回答。”
唐婉儿的手腕在他掌心里僵了一瞬，随即用力抽回。
“谁要听你解释？”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鼻尖，带起一阵风，把桌上的《雷部考》吹得哗哗翻页，“我爸说今晚要我回家试新定制的晚礼服，没空陪你们玩猜心游戏。”
苏瑶把湿巾按在林夜颈侧的血珠上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。
“她...应该是去停车场了。”她望着唐婉儿消失的方向，声音低得像叹息，“上次她也是这样，说要去试礼服，结果在奶茶店坐了两小时，等你打完那只火鸦妖。”
林夜猛地站起来，战术包撞得椅子哐当响。
他抓起桌上的水果糖铁盒塞进兜里，糖纸窸窣声混着苏瑶的“小心台阶”，一路追到图书馆外。
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在脸上，他看见唐婉儿的红色跑车停在路灯下，驾驶座车门大开，她正弯腰在副驾翻东西，酒红色大衣滑下肩膀，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。
“唐婉儿！”他喊了一声，声音被风撕成碎片。
她直起身子，手里攥着盒薄荷糖，糖纸在路灯下泛着冷光。
“你追出来做什么？”她把薄荷糖塞进嘴里，甜苦交织的气味随着呼吸散出来，“难道要告诉我，你选苏瑶？还是选我？”
林夜顿在五步外。
他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雾，像要哭又不肯掉下来的样子。
“我谁都不选。”他说，“我选...选把你们都护在身后。”
唐婉儿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她把薄荷糖盒捏得咔咔响，突然笑了：“林夜，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个烂俗偶像剧男主？”她转身坐进车里，引擎轰鸣声盖过了风里的银杏叶响，“不过...算你有点良心。”
红色跑车窜出去时，尾灯在林夜视网膜上烙下两个红点。
他摸出兜里的水果糖铁盒，糖纸被攥得皱巴巴的，像朵蔫了的花——和苏瑶指尖那半块奶糖一个模样。
回到宿舍时，张昊正坐在下铺啃泡面，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镜片发亮。
“我就说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准没好事。”他吸溜着面条抬头，看见林夜颈侧的血痕，筷子“啪”地掉碗里，“我靠！又和哪个妖魔鬼怪干架了？”
林夜扯了扯领口，雷纹已经褪成淡粉色。
他把图书馆的事简略说了，末了踢掉鞋瘫在上铺：“你说我是不是特混蛋？两个姑娘都为我操心，我却连句准话都给不了。”
张昊推了推眼镜，电脑屏幕里跳动着他黑进的校园监控画面——正是图书馆里三人对峙的片段。
“得了吧你。”他笑着把泡面碗推过去，“苏瑶给你递保温杯时手都在抖，唐婉儿拍你们照片的手机壳还是你去年送的星星款——她们啊，比你清楚自己要什么。”他突然凑近，压低声音，“倒是你那破天劫系统，又发新任务了？”
林夜摸出手机，匿名短信的“9.8%”在黑暗里格外刺眼。
他想起苏瑶笔记里“雷主罚，亦主生”的批注，想起唐婉儿跑车尾灯的红，喉间那股腥甜又涌了上来。
“张昊，帮我黑进市政能源系统。”他坐直身子，雷纹在皮肤下轻轻跳动，“我要查钟楼附近最近的能量波动记录。”
张昊的手指已经敲上键盘，屏幕里瞬间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。
“早黑了。”他笑着推了推眼镜，“就等你这句话呢。”
深夜两点，林夜躺在上铺望着天花板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，在他锁骨处投下一片银白，那里的雷纹像活过来似的，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发亮。
手机在枕边震动，新的匿名短信弹出：【钟楼顶层，神魔具象化倒计时2小时57分】。
他摸出兜里的水果糖铁盒，橘子糖的甜香混着薄荷糖的苦，在鼻尖萦绕。
楼下传来张昊的低呼：“我靠！钟楼地下三层有个废弃防空洞，能量波动...这数值比上次实验室还高！”
林夜翻身下床，战术包拉链的“咔嗒”声在寂静的宿舍格外清晰。
他套上外套时，摸出苏瑶塞在他兜里的保温杯——还温着，红枣桂圆的甜香从杯盖缝隙钻出来。
“张昊，拿上你的移动服务器。”他把保温杯塞进战术包最里层，雷纹在皮肤下翻涌成赤色，“该去会会这位新朋友了。”
张昊把电脑塞进背包，键盘还亮着幽蓝的光。
“得嘞。”他笑着拍了拍背包，“这次绝对能黑进神魔的能量系统——我保证！”
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。
林夜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，喉间的腥甜散成一片铁味。
他知道，这次的对手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危险。
但当他摸到兜里的水果糖铁盒，摸到保温杯的温度，雷纹里翻涌的疼痛突然变成了滚烫的力量——那是他要守护的，所有温暖的理由。
宿舍门被风撞开条缝，吹得桌上的《雷部考》哗哗翻页。
某一页的便签上，苏瑶的字迹清晰可见：“雷劫虽凶，因护而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