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将最后一缕金光撒向谷底时,我在溪流下游发现了由三块巨大岩石天然堆砌的石屋。
入口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,内部却能勉强容纳多人蜷身而坐,顶部石缝漏下的月光斑驳落在地面,像撒了一把碎银。
“这地方像极了我老家的炕洞。” 周淑云老人用断杖敲了敲石壁,发出闷闷的回响,“挡风又遮雨,不错。”
陈玲帮着铺了些干燥的蕨类植物当褥草,矢野樱子则把韩汐的头轻轻枕在自己膝上,她终于不再像白天那样慌乱,指尖搭在韩汐腕脉上,倒有了几分医护人员的沉稳。
孙雪儿靠着石壁坐下,发电机残骸 “咣当” 一声磕在石头上。
她皱着眉掀起裤腿,膝盖上的擦伤在月光下泛着红肿,却突然抬头冲我笑:“羽生君,要不要帮我处理伤口?我记得你背包里还有半管抗生素软膏。”
“啊?哦!” 我手忙脚乱地翻找背包,却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金属管。
管子骨碌碌滚向韩汐,眼看就要撞上她的头,却被一只苍白的手稳稳截住——韩汐不知何时醒了,正用手肘支起身子,杏眼里映着细碎的月光。
“你们这是要上演荒岛版《罗马假日》?” 她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,却掩不住笑意,“孙小姐的伤口还是让樱子处理吧,她更专业。羽生君能帮我烧点热水吗?”
孙雪儿推了推眼镜,夹子音里带着促狭:“韩设计师这是在宣示主权吗?放心,我对木头疙瘩没兴趣。”
她故意把 “木头疙瘩” 咬得很重,指尖却在我递来软膏时轻轻划过掌心,“不过羽生君的包扎技术嘛......上次把我鞋带系成死结的事我还没忘呢。”
韩汐的睫毛剧烈颤动,别过脸去整理自己的衣服,试图在口袋里找出有用的东西,但无果。
我突然想起坠潭那天她掐进我手臂的指甲印,此刻在月光下若隐若现,像朵淡粉色的小花。
陈玲突然指着石屋外惊呼:“快看!流星!”
所有人都挤到石屋门口,只见一道绿光划过夜空,坠向岛屿另一侧。
矢野樱子的栗色长发扫过我鼻尖,突然小声说:“对着流星许愿,被困的人会得到解救。” 她的语气像在念绘本,带着不合时宜的浪漫。
“那你许了什么愿?” 仓木悠香抱着竹矛。
“不告诉你。” 矢野樱子吐了吐舌头,却在转身时被蕨草绊倒,整个人摔进我怀里。
我慌忙扶住她的腰,却听见孙雪儿 “啧” 了一声:“羽生君,韩汐需要热水,你是打算用体温加热吗?”
石屋内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。周淑云老人用断杖戳了戳我的脚踝:“臭小子,还不去捡柴火?想冻死我们啊?”
等我抱着柴火回来时,石屋内的气氛已经微妙得像根绷紧的弦。韩汐靠在最里侧的石壁上,手里把玩着块云母碎片;孙雪儿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擦拭发电机;矢野樱子则在给仓木悠香重新缠手上的“绷带”——一条破旧布条。
“水烧开了。” 我把金属管架在临时搭起的石灶上,余光瞥见韩汐袖口露出的皮肤。那里有块淤青,形状竟与我手掌的弧度吻合 —— 是坠落时我攥住她留下的痕迹。
“疼吗?”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,却被孙雪儿用火钳敲开。
“羽生君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体贴?” 她夹着燃烧的木柴放进灶膛,火星溅在她镜片上,“昨天帮樱子摘头发上的树叶,今天又给我涂药,明天是不是要帮周奶奶捉虱子了?”
“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!” 周淑云老人作势要敲她,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陈玲慌忙递过水袋,却发现里面的淡水已经所剩无几。
“我去溪边打点水。” 我抓起水袋起身,韩汐突然拉住我的手腕:“我和你一起去,夜里不安全。”
石屋外的月光亮得惊人,溪流在乱石间蜿蜒,像条银色的蛇。
韩汐走在我身侧,鞋尖碾碎了几株发光的苔藓,蓝绿色的荧光沾在她裤脚,像撒了把星星。
“其实孙小姐......” 她突然开口,却被远处传来的奇怪叫声打断。我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,却听见她轻笑:“你怕了?”
“谁怕了!” 我梗着脖子反驳,却感觉她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。
远处的虫鸣声突然放大,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般轰鸣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踩断树枝的声响——孙雪儿抱着水袋站在阴影里,镜片反着月光,看不清表情。
“你们聊得挺开心?” 她的夹子音比平时高了两个度,“水我已经打了,回吧。”
回到石屋时,矢野樱子正用烧红的铁丝给仓木悠香的竹矛加固。火星溅在她发梢,我伸手帮她拍掉,却听见孙雪儿在身后嘀咕:“真是个中央空调。”
夜里轮流守夜时,我故意和孙雪儿一组,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,一直针对我。
她坐在石屋门口,突然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韩汐手腕上的淤青,我帮她涂了药。”
我愣住了,喉咙像塞了团海藻:“谢......”
“不用谢我。” 她打断我,镜片在月光下闪过冷光,“但你最好想清楚,在这荒岛上,暧昧是最奢侈的东西。” 她顿了顿,声音突然轻得像海风,“不过如果你敢让她伤心......”
“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?” 韩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,她不知何时醒了,正望着我们这边。孙雪儿突然站起身。
“没什么。” 她的夹子音恢复了轻快,“我在跟羽生君商量接下来怎么办。”
我望着她促狭的眼神,突然想起坠潭时那个险些成真的吻。月光穿过石缝,在她脸上织出明暗交错的网,让我想起居酒屋里来来往往的女人,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的美。
这一晚注定无眠。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石屋顶端时,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轰鸣。孙雪儿递来块压缩饼干,包装纸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响声。韩汐坐起来,头发乱得像鸟窝,却依然记得把饼干掰成七小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