店小二站在门外殷勤的招呼着:“几位客官,我们醉仙居,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。”
“不少世家公子都是我们这的常客呢!”
“进来尝尝?”
三人踏着暮色走进雅间。
“几位客官,要吃点什么?”店小二舌绽莲花,却见江玉乘随手掷出二两纹银。
“看着来吧。”
店小二捧着银锭,用后槽牙咬出个牙印:“得嘞,几位客官稍等,小的这就去安排好酒好菜!”
林羽看着主子被夕阳镀金的侧脸,嘴角勾起会心笑意。
王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。
他注意到侍卫落座时,江玉乘不动声色地将茶盏往旁边挪了半寸。
这细微的体贴比满室金玉更叫人心折。
“江兄不似王某之前所见的那些世家公子,江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!”王康举起茶杯时,袖口露出洗得发白的里衬,“似松间明月,又如竹上初雪。”
“王兄谬赞。”江玉乘谦逊地摆了摆手。
不多时。
酒菜便陆续端了上来。
这还是江玉乘头一回品尝这个世界的酒。
正所谓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草绳......
他端起酒杯谨慎地嗅了嗅,这应该不能是假酒吧?
江玉乘是真怕明天一睁眼给他干到石器时代去......
酝酿了好一会儿,才轻轻抿了一口。
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,他算是彻底明白为啥会有古人把酒唤作“马尿”了!
这酒喝起来酸不拉几的......
江玉乘脸上刚套上痛苦面具,邻座就传来“滋溜”一声。
林羽已仰脖饮尽:“痛快!”
王康也满面酡红击节而赞。
“就这也算好酒?”江玉乘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俩没吃过细糠的家伙。
忽然觉得自己像误入武侠剧的现代人,只能就着醋味琼浆咽下满腹无奈。
唉......算了。
凑合喝吧......
难喝是难喝了点,但好在没有「科技与狠活」啊!
......
......
暮色渐沉。
檐角风灯次第亮起。
王康举着酒杯的手有些晃荡。
显然是喝高了。
“王某出身贫微,能结识二位,实乃王某三生有幸!”
他摇着头重重地叹了口气,似是要将心中多年的积郁都吐出来。
“王某读书多年,一生的志愿便是将自身的才能施展出去,去当官为百姓做些事情,无奈科考却屡次在会试中落榜。”
“如今我已过而立之年,也不知今年......哎......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几近呢喃,三十载寒窗化作杯中残酒,在喉间烧出个窟窿。
江玉乘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王兄不必妄自菲薄,我看王兄日后必将大有作为!”
这时。
店小二轻手轻脚进来,将桌上燃尽的蜡烛换下。
新烛的火苗猛地蹿高,晃了晃。
江玉乘抬手遮了遮眼,待光亮稳定,看向王康:“王兄此番进京是来参加科考的?”
说罢。
他端起桌上的茶盏,轻轻吹散热气,浅抿一口:“可是对当下时局有高见?”
“高见谈不上。”王康谦逊地摆了摆手,略作思忖后缓缓开口,“有些东西,站的视角不同,所看到的自然也是不同的。”
“我从百姓中来,要是有幸做官,必然能体谅百姓的不易!”
“江兄可知杨桃?”
他随手蘸酒在桌面勾画,“五棱为星,三面成月。总要换个角度才能尝出真味。”
江玉乘点了点头。
对王康的话表示认同,也对这位友人又有了新的认识......
他举杯敬向王康:“王兄心怀百姓,志存高远,日后必能一展宏图,造福一方!”
林羽也附和着:“王兄之才,定能高中!”
王康抬眸望向窗外夜幕里疏落的几点寒星,神色愈发黯然。
缓缓吟道:“青云志在九重天,风雨迷途岁月迁。心向暖阳春不至,寒星点点照愁眠。”
江玉乘蓦地惊了。
此诗虽不比前世唐宋八大家所作那般旷绝古今。
但在这当世,却也是难得的佳作。
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才情与意境,足以令人刮目相看。
尤其是后两句,有一种怀才不遇,知音难觅的孤独感。
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,惊破一室醉意。
江玉乘缓缓起身,“王兄!”
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!”
说罢。
便和林羽一同告辞离去。
廊外忽起喧哗。
隔壁雅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“两个没用的废物!”
孙氏盐行的少东家——孙千裹着酒气的咆哮声传来,“这点小事都办不好!”
胖虎和痞六子瑟瑟发抖,连连磕头:“少东家,您息怒!”
“今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不长眼的坏了咱们的事。”
孙千眉头紧皱,眼中闪过一丝阴狠:“哼,不管他是谁!”
“敢坏我的好事,都别想有好下场!”
“明日,你们带上人手,去把那姑娘给我抓回来,这次要是再办砸了......哼!”后半句化作阴恻恻的冷笑。
胖虎和痞六子连忙应道:“是,少东家!这次一定办妥!”
门外偷听的江玉乘狡黠一笑。
就知道你们不会善罢甘休!
林羽小声说道:“世子,听声音好像是胖虎和痞六子。”
“另一个,恐怕就是那孙氏盐行的少东家了吧。”
江玉乘将食指放在唇前,比了个「嘘」的手势,“此时不宜打草惊蛇,明日我们再给他来个守株待兔!”
“回府!”
世子府。
暮色如墨。
堂内烛火明明暗暗。
刘大莽和小芷早已候在堂中。
江玉乘进来便问:“怎么样,打探到茯苓姑娘的住处了吗?”
刘大莽赶忙起身回道:“我们一路跟着,茯苓姑娘家就在集市边上第二个胡同,头一家就是!”
林羽听闻此言,心中暗自一惊:原来世子早有谋划!
......
......
此刻王康还在醉仙居。
夜风穿堂而过,卷起王康褪色的青衫。
他口中不断重复着: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......”
“好诗!好诗啊!”
“仅凭这两句便可流传千古!”
“等等!”
“江!”
“上京城有江姓的世家吗?”
“莫非......是塞北郡王府的江!”
王康这才幡然醒悟。
刚刚和自己推杯换盏的到底是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