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轮车晃晃悠悠来到机械厂门口,厂里上班比学校晚一些,赵显珍到的时间点刚刚好。
她熟练地摆凳子拉棚子就开始吆喝上了。
很快,她的摊位前就来了不少人。
许建设在机械厂这样的万人大厂也算是个小领导,认识的人不少,许多工人也被他带回家吃饭,自然是认得赵显珍的。
“嫂子,你怎么开始做这个了?”
“怎么没跟老许一起来啊?”
“这生意多辛苦啊,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?”
“这面可真不错,酸鲜开胃,大早上得吃一碗,舒服!”
许建设到的时候,就看到赵显珍已经跟他平级的另一个组的技术员聊上了,还给人倒了凉白开。
那人眼睛比较尖,一下子就看到了远处的许建设,他挥了挥手,“老许,这儿。”
赵显珍转过头,故意朝着许建设就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在外人眼中个,这个笑意倒是很正常,可在许建设眼中,那笑中分明就带着挑衅。
他不让赵显珍摆摊,赵显珍不听就算了,还非要摆在机械厂门口来气他。
许建设就连正常礼貌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,他本来想装作没听见没看见,偷偷进去就好,如果有人说起来,他大不了就说不知道。
可现在不行了,这么多人都在,许建设想装傻都没可能了。
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,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。
“老许,咱嫂子这手艺可真的不错,你天天都能吃到,那是真有福气。”
“要我说呀,还是咱嫂子厉害,有魄力,居然能吃这样的苦。”
“是呀,不像我老婆,天天在家里什么都不想,满嘴都是家里那些小事情。”
“诶,这女人在家也辛苦,你要是这么在她面前说,到时候被骂死都说不定。”
“是是是,只是我那个老婆子,大字不识一个,要钱倒是伸手快,如果跟咱嫂子一样赚钱家里两手抓,那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。”
大家夸赞赵显真的话,就像是一把刀扎进了许建设的胸口。在他耳朵里,那根本就不是夸,而是暗暗嘲讽。
他们越夸赵显珍能赚钱,就越说明许建设这人连家都养不起,还要老婆出来抛头露面。
他们说赵显珍能吃苦,就说明他许建设可能在家里给赵显珍苦头吃了。
许建设在他们的奉承中,说道:“老婆子,我都叫你别出来做这个了,现在天这么热,又热又累的一身汗,到时候身体累病了就不值得了。”
在外人面前,许建设总是用这样的好人姿态对待所有人的,哪怕是他一直看不起的赵显珍。
“不愧是咱们老许,果真是个好男人,怪不得我老婆总让跟他学习学习呢。”
“嫂子,许哥这么说,你就应了他吧,不然可要把我们许哥心疼死了。”
“是啊,你们家又不缺钱,许工一个人养一大家子绰绰有余了。”
“只可惜了,以后很难吃到嫂子的这么好的手艺了。”
众人纷纷夸起许建设来,许建设见名声保住了,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他心里更加瞧不上赵显珍了,觉得她就是差点坏了自己事业的一颗老鼠屎。
如果这次他没碰见,下次从厂里传出来的谣言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。
这也怪不得他觉得赵显珍没用,哪有当人妻子的这么破坏丈夫的事业,她鼠目寸光,只知道跟自己赌气却不为他想想。
如果是方依的话,肯定不会这么做的。
许建设心里有些后悔,早知道还不如娶了放一过几年苦日子,总比天天对着赵显珍这个拎不清的好。
赵显珍转头将背对着众人,突然冷笑起来。
许建设背后一凉,赵显珍要坏事。
果不其然,她突然哽咽起来,“我也是没办法了,孩子上学要钱,大儿媳刚生了孙子要钱,哪儿哪儿都要钱。
老许的钱,每个月就给我二十块,一家8口的口粮加上一年四季的衣裳,家里的开支都要包在里面,我恨不得去卖血了。”
刚刚还夸赞许建设的工人,连筷子都不动了,这么大的八卦居然出自老好人许建设,这不得听得清楚些啊。
“嫂子,你是说二十块钱一个月要负责家里所有的开支,包括吃穿用加上孩子读书的钱生病的钱?”
赵显珍委屈点头,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,眼眶都红了。
许建设倒是气得脸发涨,“赵显珍,你别胡说,我明明后面不够用了还会给你的。”
赵显珍缓缓说道:“伸手要钱,就骂我一顿,然后给我十块钱让我省着点花,说我这人败家,说我不识字所以不会管钱也不会管家,有时候被骂了还是不给钱,要讨好几次。”
“老许,你这可不对了啊,我们家就两个孩子,一家人一个月四十都不够呢,那菜钱可贵了,孩子念书不但要学费还要买课本文具什么的。”
“我跟小王刚结婚,就算是夏季的衣服不费什么布料,两个人一人一套都要五到十块了。”
“这还叫不会管家,我要是给我老婆这么点钱,我都活不到30岁。”
“我甚至想象不出来咱嫂子到底怎么过的,二十块钱的伙食费,一家八口人,这不得去捡烂菜叶吃?”
“你还真别说,我之前就看到过赵婶去捡菜叶子,而且只要不下雨她都会去郊区摘野菜。”
众人看向许建设的眼神都变了,他们没想到许建设人模狗样的,居然对自己家人这么差。
“许工,我真是看错你了。你居然是这种人。”
“你这样就是虐待妻子孩子,你太恶心了。”
“听说你爸妈都是以前的地主,你不愧是他们的孩子,剥削人真有一套。”
“这跟把赵婶当长工、当佣人有什么区别,太可怕了。”
“许叔自己带名表、穿好衣服,可赵婶身上那件衣服都洗得发白了,布料都薄了,看着就可怜。”
“赵姐,我也站在你这边,有这种事情你早点闹开来啊,厂里肯定给你做主的,都不用平白吃这么多年的苦。”
“对,赵姐,跟我们进厂里找领导评理,哪有这样的道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