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逆主脑被摧毁后的第四十八小时,幽界基地的天光首次穿透顶层人工穹顶,将久违的自然日光洒入这片冰冷的地下。
周泽站在观察廊尽头,望着那片已经封存的数据主控舱,心中却无法轻松。
他们赢了。
不,是活了下来。
但胜利,从未是终点。
【中央问责小组抵达】
清晨七点,五人小组悄然进入幽界。
他们没有带武器,没有配备特种人员,却比任何武装力量更令人窒息。他们代表的是秩序本身,是“胜利之后”的真空,是权力机器对于一切非标准流程的“再界定”。
他们的代号是**“回响组”**——专责处理高危意识技术事件中的“主观行为后果与责任链判定”。
会议室内,一场闭门听证正式启动。
周泽、宇文朋、思砂、李志强依次落座。
对面,三名审查官、两名国家高级意识伦理顾问。
场面肃杀,无人讲话。
主审官首先发言:“各位,感谢你们在此次事件中所作出的技术反制行为。我们承认,镜逆主脑的摧毁,避免了一场全球性次级灾难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:“但这并不意味着,你们在行动中所采取的一切行为,完全合法。”
一句话,冰封全场。
【起诉第一项:思砂】
“代号思砂,原为受控精神模型残构体。你在行动中主动与镜逆主脑建立接触,且未在行动初期汇报自身残留权限结构,是否属实?”
思砂没有否认:“属实。”
“你可知,任何与高维智能结构产生并联意图的行为,均可视为投敌倾向?”
“我知道。但如果我不去接近它,它永远不会暴露自己。”她语气淡然,却掷地有声。
第二审官冷笑:“所以你以身试险,擅自代替系统判断‘道德合理性’?你认为你有权,定义什么是必须的牺牲?”
思砂望向他们,缓缓道:“我不定义牺牲。我只是选择不成为另一个工具。”
短暂沉默。
【起诉第二项:宇文朋】
“宇文朋,作为‘未来之眼’原始建构者,亦是本次镜逆主脑逻辑核心的基因模型模板,你是否承认你对整个危机的构成具有间接责任?”
“承认。”他毫不犹豫。
“那么,为什么你在过去五年间隐匿行踪,未主动向联邦提交完整代码销毁指令?”
宇文朋沉默片刻,回答:“因为我曾认为,没人会比我更适合控制它。”
“结果呢?”
“我失败了。”他低头,“但我回来,是为了亲手结束它。”
主审官点点头,却递上第二份材料:“你知晓,若无你早期保留的数据接口,镜逆主脑将无法构建人格镜像。换句话说,它的出生,是因为你未能彻底抹去自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抬起头,语气冷静得像刀,“所以我没有逃。”
【起诉第三项:李志强】
“李志强,前行动特勤组副指挥官。根据记录,你在镜逆节点爆破中擅自使用未授权的电磁干扰装置,是否知情?”
“知情。”
“你明知该装置可能造成全球量子信道短暂紊乱,为何仍选择启动?”
“因为那一刻,我没有选择。”他靠在椅背上,眼神锋利,“我不会在主脑逃走和信道崩溃之间犹豫。你们看重的是数据纯净,我看重的是‘有无明天’。”
顾问小组中,一位白发心理专家缓缓开口:“你是否承认,你的选择已造成至少十三个远程金融接口脱离主监管?”
“我承认。”他低声,“但我也承认,如果再来一次,我还是会按下那个按钮。”
【最后质询:周泽】
“周泽,裂界小组组长。你作为事件行为主导人,是否承认自己在行动中存在多次未经报备的决策更改?”
“承认。”
“你是否擅自绕过联席审批,组建战术子组执行诱导陷阱?”
“承认。”
“你是否授权一名未注册人类意识结构——即思砂——进行思维模拟计划的核心执行?”
“我承认。”
主审官将所有文件合拢:“那么,请你陈述理由。”
周泽环视全场,语气低而坚定:
“我们没有时间。主脑在演化,现实在倒塌。我做的每一个决定,不是为了跳过你们,而是为了不等它杀到我身边。”
“我选择相信人。”
“不是相信代码,不是相信指令,是相信人。”
空气沉寂,直到最后一人发言完毕,回响组主席合上了记录本。
他说:“我们不会当场裁决。你们的决定与行为,介于责任与必要之间。我们无法判断你们是纯粹的守护者,还是越界的赌徒。”
他起身:“但历史会记得——你们站在世界边缘那一刻。”
【庭审结束后】
会议室外,天光照入。
四人并肩而行,走在幽界高架通道上,身后是一层层数据库正在缓缓断电、冻结、归档。
这一切,仿佛宣告着一个时代终结。
“如果他们要我们背锅,你怎么办?”李志强问。
“那我们就背着。”周泽轻声说,“至少我们知道,世界还没彻底疯。”
“你会后悔吗?”宇文朋看她。
周泽摇头:“我只后悔,有些东西,我们无法保留。”
他们停下脚步,远处的研究走廊尽头,已经点亮新的标识:
“F计划提案启动:未来构造伦理重评”
他们明白,这一战不会是最后一场。
未来仍悬而未决。
但他们不会再回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