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封路。
嘉峪关以西,狂风挟着黄沙吹过古老的关楼,城墙之上旌旗猎猎,一队着墨蓝披风的异邦使团正缓缓穿越风雪,向着大唐边防第一驿站缓步而来。
这支队伍约三十余人,最前方一骑披白骨面具,通体包裹在乌鳞战甲中,其身形高大却毫无笨重之感,眼神如猎鹰般锐利,令人不寒而栗。
而他身后的一人,则披长袍,银发披肩,肤色苍白如纸,手持一柄折扇,面带淡笑,仿佛一切风雪都与他无关。
他,便是此行西海使团的代表者——“萨巴”。
西海,是唐人称呼之语,实为西陲海岸延展之外之“苍岭旧国”,与唐并无明确邦交,其人种之源、语言、律法,皆被史官记为“未明”。
而如今,他们却以“天命之钥继承人”之名,自镜界裂缝彼岸而来,朝觐盛唐圣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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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安,光化门外。
沈茉凌端坐在马车中,目光冷静地望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密函。信中,谢元景以简短十数句陈述了西海使团的路线、随行人员及其通关文书中所附“魂印承文”副本。
“承文已确认,”孟子康翻阅副页,低声道,“他们持有可与梦印共鸣的镜核副体,其魂纹排列为左旋七道,与‘逆名契’几乎重叠。”
沈茉凌闭目不语,片刻后缓缓开口:“镜界已不再满足于投影,它开始以使节之名,试探此界的接纳程度。”
“这是一次外交试探,更是一次灵魂占据的铺垫。”孟子康补充道。
“而且,”沈茉凌望向窗外,“他们选在冬至之日进京,魂界薄弱,气机最乱。这不是偶然。”
马车缓缓驶入朱雀街,雪花飞扬。三日之后,他们将于太极宫中以“监察宾臣”身份列席西海使团的首次入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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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太极宫西苑,雍子清立于御碑林前,手指轻轻抚过一块早年未曾记入史册的“断碑”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他低声自语,嘴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一名紫衣太监走近,低头禀报:“启禀先生,东宫安设之宾馆已完成灵力隔绝封结,使团抵达后将被安置于镜楼西阁。”
“东宫准备如何应对?”雍子清声音低得几不可闻。
太监躬身答:“殿下只言:‘听其言,观其魂。若逆名者有异动,则斩之于影。’”
雍子清轻笑:“好一个‘斩于影’……不过,该来的棋局,还是要先落子。”
他抬手一挥,身后一名黑衣魂侍闪身而出,将一枚刻有“风骨”字样的魂木牌递上。
“送至内史监,”雍子清语气冷静,“让他们配合东宫监察司,准备‘双魂共镜礼仪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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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。
太极宫·承明殿。
大殿内气氛肃穆,来自五域九州的文武百官悉数到场。玄甲卫立于殿侧,魂印监察司则以“梦印持有者”之身份组成特殊引导序列。
西海使团缓步入殿,萨巴走在最前,白发如雪,一步一声回响。他并未对百官施礼,仅在殿门前微微躬身:“萨巴,魂界之裔,携镜界投影之核,拜会天朝大主。”
此言一出,殿内一片寂静。
皇帝并未亲临,仅遣太子李承瑜主持此次“灵魂礼议”。
太子着朱袍金冠,神色沉稳,起身对萨巴微拱手:“天朝有礼,魂镜皆明。西海远使不辞辛劳,天子感怀。此为封礼,愿奉共印之仪。”
一名近侍将装有“契魂锁纹”的匣子缓缓呈上,萨巴却未接,而是望向沈茉凌所在的监察台。
“你就是——逆名者。”他语气平淡,却直抵人心。
众人哗然。
沈茉凌并未退缩,起身答道:“魂印之名,不因人予。你以‘魂界’之名踏入中土,又欲带来何种命运?”
萨巴缓缓抬手,将手中银色镜核悬空展开,一道蓝色光幕浮现,镜中映出——
——沈茉凌身处魂塔之景,孟子康背对苍穹、泠渊出鞘,沈砚卿与影灵同化于夜火之中。
这是“镜界魂影追忆术”。
“你们的命运早已被投影于此。”萨巴语气无悲无喜,“你们脚下所行之路,不是你们选择的,是魂影选择了你们。”
“你错了。”沈茉凌声音冰冷,“魂印既授我名,我便有权重铸命运。”
萨巴注视着她片刻,忽然微笑:“很好。那么,在‘共镜仪’中见分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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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极宫正殿之后,内史监密阁中,一份紧急魂文正由太监之手递入密库最深处。
魂文之上书:
“镜界之核可逆推梦印波形,东宫已解其大半。萨巴实为魂印之主之一,其投影权限极高。共镜之仪,恐引梦印崩层,务必……阻止。”
文末落款,正是失踪已久的“太史令”。
而此时,雍子清却站在御花园的镜池边,轻声呢喃:
“你们以为,棋局才刚开始。”
“殊不知,命运的倒影……早已布满整座镜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