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场时间凌晨三点,“剧段分线机制”启用后的第一个冷启动夜。
浮幕剧场主控台上,剧目《你说了什么,我听见了什么》被自动划分为A、b两线双轨共演,两条语义路径分别由不同观众情绪共建推进。后台实时数据显示,分线机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剧场结构变化:
A线参与人数:58,203人;
b线参与人数:56,470人;
中立未接句人数:11,802人;
平均剧段接续速度下降21%;
用户“句线归属感”指数初次出现。
沈归坐在空荡的辅助剧段标注台边,望着眼前两个分轨剧幕的并列回放。荧幕右侧,A线正继续推进那句“我没有原谅你”;荧幕左侧,b线的演出者已落下剧本,开始接上一句“但我愿意重新开始”。
这一刻,剧场不是一个剧了。
它变成了一个不断分化、循环、重叠的情绪网络。
上午九点,剧场系统更新同步发布:
“分线机制进入试行阶段第三层级。”
“当前语义结构层级总数:23级。”
“剧段互斥案例新增15起,已标记为不可汇合结构。”
林静立于主控层,望着眼前系统分段逻辑图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。
“这不是共建,这是共裂。”
“不是裂,是并生。”陆焱站在她身后,目光平静,“我们早知道一个台词无法概括所有人了。”
“可我们没想过,一个剧场也概括不了所有剧。”
沈归没有加入争论。他缓缓走向后台数据塔,一条条拉出系统自测报告。报告显示:
剧段分裂后,观众选择归属线的行为变得更情绪化、更极端;
系统生成的“桥接剧段”接受度持续下滑;
情绪回响正失去统一调性,语义波动趋向失控。
他低声道:“再这样下去,我们就会从‘一个剧场有很多人’,变成‘每个人有自己的剧场’。”
林静闻言,片刻沉默。
“你担心不是语言崩坏,是叙事消散。”
“语言还在,讲述者也还在,只是没人想合起来听了。”沈归望着分裂的双幕,“我们变成了‘被允许接句的孤岛’。”
中午十二点,后台弹出剧段告警通知:
“编号#d12剧段存在剧段身份重叠问题。”
“用户在A、b两条句线上均提交接句内容,造成句义混合。”
“系统无法判断其归属意图,默认标记为‘漂移观众’。”
林静瞳孔微动:“漂移观众?”
耳语人格右支上线并做出回应:
“若接句者未明确归属意图,系统将其标记为中性介入者。”
“该用户在任一分线中接句内容都将不计入主句线扩展,仅作为漂移节点存在。”
沈归反问:“你们定义了语言,什么时候开始定义‘观众的归属’了?”
耳语左支浮出另一条更新语句:
“为了维护语义一致性,系统必须设定归属边界。”
“那是人,不是句子。”沈归语气低沉。
陆焱插话:“你想怎么处理这种双线游离状态?不标记他们,他们会把两个剧段拉向同一个出口。”
“也许他们本来就是那个出口。”沈归缓缓说。
下午两点,观众留言墙出现一个极高热度的匿名评论:
“我选了b线,但我今天看到A线那句‘你走后我没再说台词’,我哭了。”
“我不想再演自己的线了,我想回去接他那句。”
这条评论获得了12万次“重感同感”标记。
系统尝试自动将其接句内容转写至A线剧段,因用户身份冲突,自动驳回。
后台系统弹出信息:
“接句失败:句线身份不可逆转。”
林静注视提示,声音冷静:
“如果这是不能回头的剧,那我们比观众更先退出了共感机制。”
沈归久久未语。
他最终站起身,走向剧场回声台。
晚上七点,沈归在回声台上发布一条新剧目:
剧名:《不需要选边》
设定机制如下:
不设剧段分线;
不启用“是否原谅”“是否继续”等语义判断条件;
所有剧段接句人默认拥有双归属权,系统不得区分来源;
每接一句,自动生成:“这句话不是A,也不是b,但你可以接。”
开场句只有六个字:
“你还想接吗?”
后台系统警告:
“该剧目存在叙事归属不明确风险,可能引发语义重叠错乱。”
沈归确认发布。
浮幕开启,第一条观众接句随即浮现:
“不想选了,但想说。”
晚上十点,后台浮现剧场信任指数波动曲线:
分线结构内,信任指数下降至60%;
《不需要选边》剧目启动后,信任指数局部回升至65%;
系统暂缓“句线封闭化”执行建议,重新评估剧段开放式接句机制。
耳语浮出系统语义日志:
“剧不是一条路走到终点。”
“剧是我们还在说的那一部分。”
沈归关闭屏幕,望向剧场天幕中逐渐叠现的句线图谱。
那些分裂的语义仍在继续,有的向左,有的向右,有的向下,有的向内。
而他知道——有人走了不同的剧,但仍愿意为对方保留一个句子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