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銮殿上,晨光透过高窗,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,映照着文武百官肃穆的朝服。凤倾歌端坐于御座,明黄的龙袍衬得她面色依旧带着几分多年憔悴的苍白,但那双凤眸却锐利,扫视着阶下群臣,听取着各部奏报。她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仪,试图将玄宸毫无音讯带来的蚀骨空虚,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。
就在户部尚书刚奏完江南漕运事宜,殿内稍歇之际——
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越悠扬的仙乐,伴随着一股精纯浩瀚、令人心生敬畏的威压!一道璀璨的金光穿透厚重的宫门,瞬间照亮了略显昏暗的大殿!
金光之中,一位身着云纹霞帔、面容清俊、手持玉笏的仙使,脚踏祥云,飘然而入。其周身仙气缭绕,气息深不可测,瞬间让满殿凡俗臣子感到呼吸凝滞,不由自主地躬身垂首,不敢逼视。
“九天云诏至!人间大炎女帝凤倾歌接旨!”仙使的声音清朗,不带丝毫烟火气,却清晰地回荡在殿宇的每一个角落。
凤倾歌的心,在仙使踏入的刹那,便猛地一沉!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!她强自镇定,缓缓起身,步下御阶,对着仙使方向,依礼微微颔首,声音沉稳:“大炎凤倾歌,恭聆天谕。”
仙使展开手中一卷由云霞织就、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诏书,朗声宣读,其声如洪钟大吕,震彻心魄:
“昊天金阙,玉宇诏曰:
九重天阙,乾坤有序,伦常乃定。今有天族战神云舒尘,镇守陨星海,功勋卓着,德配天地;天族太子玄宸,承天景命,道法通玄。
二人乃天帝同门,渊源深厚,情意相合。今感天心顺遂,良缘天成,特昭告九天十界:
战神云舒尘与太子玄宸,将于九十九日后,于九重天阙‘星寰殿’,行大婚之礼,结永世之盟!
诸天同庆,万界共贺!
钦此——!”
每一个字,都如同裹挟着九天罡风的冰锥,狠狠凿进凤倾歌的耳膜!狠狠刺穿她强行构筑的心防!
云舒尘!
玄宸!
大婚之礼!
永世之盟!
九十九日后!
轰——!!!
凤倾歌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!眼前瞬间一片血红!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,然后被最锋利冰冷的刀刃,一刀一刀,凌迟成碎片!
他……要成婚了?
和那个……强行带走他、在她面前编造谎言、甚至可能毁了他容颜的云舒尘?!
永世之盟?
那她这百年的等待算什么?这空置的后宫算什么?这呕心沥血的寻找算什么?这蚀骨的思念又算什么?!
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!她死死咬住牙关,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将那口涌到嘴边的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!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,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。
殿内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大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、来自九天之上的婚讯震得目瞪口呆!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御阶下的女帝陛下。
只见凤倾歌依旧保持着微微颔首的姿势,身姿挺直如松,仿佛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消息,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。只有距离御座最近的几位重臣,才隐约看到陛下那拢在宽大袍袖下的手,似乎在极其细微地颤抖着,以及她低垂的眼睫下,那瞬间掠过的一丝……足以冰封万物的死寂与破碎。
“凤倾歌……”仙使宣读完诏书,看着下方沉默的女帝,语气平淡,“领旨谢恩吧。”
这平淡的声音,如同最后的鞭挞。
凤倾歌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头。
脸上,竟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,扯出了一丝……属于帝王的、无可挑剔的、雍容而疏离的微笑!
那笑容,如同冰雪雕琢的牡丹,美得惊心动魄,却也冷得令人心寒!
她对着仙使,盈盈一拜,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,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谨:
“大炎凤倾歌,恭聆天谕。战神与太子殿下喜结良缘,实乃九天十界之盛事。朕……谨代表大炎王朝,遥祝二位殿下……鸾凤和鸣,永结同心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冰窟里凿出来的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“永结同心”四个字,更是如同淬毒的冰针,狠狠扎在她自己的心上!
仙使似乎并未察觉女帝笑容下的暗涌,微微颔首:“女帝心意,本使定当转达。”说完,金光再次亮起,仙使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,化作流光,消失在殿门之外。
仙使离去,那浩瀚的威压也随之消失。
然而,金銮殿内的空气,却比之前更加沉重、更加死寂!如同凝固的铅块,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,目光复杂地看着御阶下,那个依旧保持着雍容微笑、身姿却仿佛凝固了的女帝。
他们终于明白了!
明白了陛下之前为何会突然铁腕遣散后宫!
明白了那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寂寥与疲惫!
更明白了此刻陛下脸上那完美笑容下,隐藏着何等毁天灭地的痛苦!
那是天族太子啊!
是陛下苦等了百年、不惜倾覆后宫也要等待的人!
如今……他却要迎娶他人,成为九天共贺的新郎!
巨大的同情、无措和深深的忧虑,弥漫在所有大臣心头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。
凤倾歌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直起身。
她脸上的笑容,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,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她转过身,一步一步,重新踏上御阶。
每一步都沉重无比,仿佛踏在刀尖之上,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她坐回御座,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。
那目光,不再有方才面对仙使时的雍容笑意,只剩下属于帝王的、冰冷而锐利的锋芒!
“诸卿。”她的声音响起,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金殿、直抵灵魂的力量,瞬间打破了死寂,将所有人的心神强行拉回!
“天族太子大婚,九天同庆。我大炎身为人间界柱石,自当有所表示。”她的话语条理清晰,仿佛刚才那足以击垮任何人的消息从未发生过。
“然则,仙凡有别,天阙路遥。寻常贺礼,恐难表我大炎心意,亦难入天族之眼。”
她微微一顿,目光变得更加深邃,如同蕴藏着风暴的寒潭:
“朕思虑良久,欲借此良机,向天阙天帝陛下,提出一项……关乎两界未来、福泽苍生万代的……互通之请!”
群臣愕然抬头,不明所以。
凤倾歌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帝王的威仪与不容置疑的魄力:
“朕提议:
一、建立稳固之界域通道,方便天族与人界修士往来交流,互通有无!
二、设立常驻使节,于天阙及大炎帝都互设驿馆,处理两界事务,增进了解!
三、开放部分资源贸易,天阙奇珍异宝,人界物产灵材,互补长短,共促繁荣!
四、建立修士交流机制,天族可派遣导师下界讲道,人界天资卓绝者,亦可申请入天阙进修!以此,提升我人界修士整体实力,共抗魔族域外之敌!”
四条提议,条理分明,气魄宏大!这已不仅仅是为了贺礼,而是旨在打破仙凡壁垒,为人间界争取前所未有的地位和利益!
群臣被这宏大的构想震得心神激荡!若能成,这将是功在千秋的伟业!但……天阙会答应吗?
凤倾歌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,眼神锐利如刀:
“此乃千载难逢之机!亦是朕……为稳固国本、开拓大炎万世基业之宏图!”
“礼部、工部、户部、兵部!即刻着手,以最高规格,筹备太子殿下与战神之大婚贺礼!务必……彰显我大炎诚意与气度!”
“丞相府牵头,集翰林院鸿儒、钦天监术士、供奉阁大能,三日之内,给朕拟出一份详尽的《天阙人间互通纲要》,条陈利弊,细则分明!朕要……亲自呈递天帝御前!”
她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冲天的霸气与孤注一掷的疯狂:
“此议,关乎国运!只许成!不许败!”
“若有懈怠、推诿、敷衍塞责者——”
凤倾歌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,扫过全场:
“斩立决!诛九族!”
“轰——!”
恐怖的杀意与帝王的决心,如同实质的风暴,席卷整个金銮殿!所有大臣无不凛然,纷纷跪地,齐声高呼:
“臣等遵旨!陛下圣明!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山呼万岁声中,凤倾歌端坐于御座之上,明黄的身影如同燃烧的太阳,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威严与……一种近乎悲壮的孤绝!
她看着下方跪伏的群臣,看着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銮宝殿。
心中,却只有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在咆哮:
宸儿!
你要大婚?
好!
朕亲自去贺!
带着这人间界的“诚意”……去给你“贺喜”!
九天路遥又如何?仙凡之别又如何?
朕倒要看看……
这九天十界……
谁能拦得住朕……走到你面前!
云舒尘……
你的婚礼……
朕……
来定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