伯父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,我卡里的钱全部取出来也不够,我还去找邓怡美借过钱,小雨也主动送了一点钱过来,我不收,他还生气。冬冬向师兄们借了点,总算把住院费凑够了。
我们不知道伯父到底是什么病,一直也没检查出什么确切的结果。医生说,如果一个人心态崩塌,存心求死的话,任何治疗都无能为力。
有一次,我在他病床前长跪不起,我抚摸着他干瘦如柴的手说,我没他这样的父亲,我不会再认他这个父亲,也不会给他立碑,只要你身子能好起来,我今天跪在这里发誓,以后我就是你的儿子,我和冬冬为你养老送终立碑,让你过上好日子。
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话起了作用,伯父浑浊的两眼立刻显出几丝亮光。此后,伯父的气色竟然真的奇迹般地好转起来,一天也比一天吃得多了。
不久,伯父决定提前出院。
原来以为,爱情来了,花就开了,花一开,春天就来了。
没想到,花开了,春天也要来了,迎来的却是我和冬冬的别离。
伯父出院那天,冬冬来学校找我,我还在上课,教室外面的走廊,他递给我一叠钱。
我问他哪来的?
他说是借的。
我说跟谁借的。
他说跟他大师兄借的。
我说不是都用完了吗?
他说后来又借了一点。
我说,你留着回家用吧。
冬冬认真地说,“家里什么都有,也不用花钱买,你要没有钱怎么生活。”
冬冬不容分说往我兜里塞,大家都在上课,我也不好和他争辩。
由于伯父还在医院等着,冬冬着急要走,走的时候,冬冬问我,“你们学校的厕所在哪?”
我指了指方向,冬冬说,“你领我过去。”
我说“好。”
由于是上课时间,厕所里面没人,进了厕所,冬冬突然抱着我。
冬冬说,“东东,我想死你了。”
冬冬盯着我看,声音不大,却像充满弹性和力量的子弹。
我刚侧了一下头,冬冬就给了我一个饱满的、热烈的、急切的长吻,我的身体也不由自主被这个长吻散发出来的强大吸力裹挟进去
我有点眩晕。
伯父住院期间,我每天晚上都会逃一节晚自习去医院看伯父。冬冬喂伯父吃完晚餐,服侍他躺下,等他入睡后,如果时间还早,我们都会找地方卿卿我我一番。
我们会去医院旁边一个公园的凉亭,凉亭在喷泉的一角,天气还比较冷,来往的人少,我们会迎着风,在凉亭的长木凳亲热。明明风很大,我却一点不觉得冷。我和风一起,躲进他的臂弯里。
我说,“你又想了?”
冬冬眼皮跳了一下,深情地说,“恩,见到你就会想。”
我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。
我说,“我也是。”
急促喘气间,下课铃声响起,学生奔出教室,潮水般往厕所的方向涌来,我们只好悻悻从厕所出来。
很快,我们被渐渐涌过来的人群淹没。
分别时,他轻轻抱了我一下。
到了教室门口,我努力回头,看见冬冬在人群里目送我,二人深情对望,他冲我露出深情还温暖的笑。
不久,我就收到冬冬写给我的信。
信是他早就写好了的,伯父出院那天,他来学校找我,顺手塞到校门口那个邮筒。
冬冬说,伯父出院后,他决定离开家,去广东打工挣钱还债,并嘱咐我好好学习,考上大学。
虽然,那天,在人群里,我看到了他眼睛背后藏着的恋恋不舍,但他还是决定要离开。
那时,离高考只有三个多月时间。
冬冬到广东没多久,就给我写了信,冬冬说他进了他二哥所在的模具厂。
只有冬冬可以让我忘记学习,也只有疯狂学习可以让我暂且忘掉冬冬。
我陷入了疯狂的高考备战,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,经常在教室点蜡烛熬夜看书。
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相安无事到我高考结束,直到有一天,刘羽鹏来学校找赖小红,非要请赖小红吃饭,赖小红见躲不掉,就找到了我。
想起刘羽鹏对陆国伟做的那些流氓丑事,我说“别搭理他,他就是个流氓。”
赖小红说,我也不想搭理他,但他一直缠着我,在我们教室外边晃来晃去的,还一个劲向我招手,我嫌烦。
我说,“走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刘羽鹏初中毕业后,花钱去读了一所两年制的职业技术学校,也就是我们说的自费中专,毕业后去了广东打工,刘羽鹏当兵转业后的哥哥结婚,回家办酒席,他赶回来凑热闹,回广东时,他特意过来看赖小红。
刘羽鹏一直对赖小红念念不忘。
也难怪,读高中后,赖小红出落得亭亭玉立,跟水仙花儿似的,身上自然散发着青春气息,一颦一笑也像春风里的花枝一般摇曳可人。
见到刘羽鹏,我很是惊讶,我说,“刘羽鹏,行啊你,几年没见,你右边还长出一颗虎牙来。”
刘羽鹏凑到我耳边,悄悄说,左边的是真的,右边的是假的,读中专那会儿跟人打架,把右边的牙打掉半颗,这颗虎牙是在原有半截牙上套的烤瓷牙。
我听了就想笑。
这下好了,嘴角两边,一边一颗又长又尖的虎牙露出来,真跟只豹子似的。
入座后,柔和的灯光打在赖小红的脸上,明眸皓齿,顾盼生辉的,连她耳边的发丝都变成了橘红色。
刘羽鹏一直盯着赖小红看,眼睛直勾勾的,都不带拐弯的,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在旁边坐着。
刘羽鹏看出了我的窘迫,说,“周振东,你要有事你就先走。”
“靠,这是要赶我走啊。”
走就走,我不悦地起身,拉着赖小红跟我一起走,刘羽鹏急切拉住赖小红,刘羽鹏说,“周振东,你拉小红干什么,你走你的,我和小红还没点东西呢。”
见我们一人拉住一只手,赖小红只好面红耳赤说,“我们还是先坐下来吧,让别人看见了不好。”
我只好又坐下来。
见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,我开始找话题。
我说,“刘大流氓,你现在在哪发财啊?”
刘羽鹏瞪我一眼,“你才流氓呢。”
见他有点生气,我怕再闹下去会让赖小红没面子,我只好改口说,“刘大老板,你现在在哪发财啊?”
“深圳!”只见刘羽鹏嘴角往上一扬,两只眼睛还像磁铁石紧紧贴在赖小红的胸脯。
得知刘羽鹏也在深圳上班,我突然很兴奋。
我说,“原来刘大老板在深圳啊,周冬冬也在深圳,他刚去的......”
“他啊!”刘羽鹏似乎从鼻腔深处发出不屑的声音。
“怎么了?”我听出了异常。
“你还不知道?他被机器轧伤了,胳膊都断了一截,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,笨手笨脚的,还木匠,都成残疾了,看他以后还怎么混......”
我的心猛地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