期末考试一结束,我快速回家。
我去布兰坊找冬冬,冬冬不在家,伯父在厅堂的睡椅上躺着,有气无力说,冬冬去找他大师兄王辉去了。
我问伯父,“你脸色不好,是身体不舒服吗?”
“没有,”伯父用扇子软绵绵扇了两下,心不在焉说:“就是有点累。”
离开布兰坊,在家等了几天,冬冬一直没回来,我只好再次返回了学校,马上要升高三了,班主任要我们早点返校补课。
回县城的班车上,我无比失落起来,冬冬就像针尖上的一滴水,滴在大海里,没有声音,没有影子,没有声响。
思念一个人了,眼里是他的笑容,脑海是他的影子,梦里都是关于他的故事。
直到有一天晚上,我刚下晚自习,从教学大楼出来,下了楼梯要往学生宿舍赶时,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。
悉的声音看过去,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。
我看见了冬冬。
我就觉得太不可思议,这么晚了,就跟变魔术一样,怎么说出现就出现了呢?
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心怦怦直跳。
这个让我神魂颠倒,日思夜想的男人终于来县城找我了。
灰色的夹克,笔直的裤子,干净的球鞋,眼神明亮,轮廓分明。
我快速地奔过来,手足无措地问,“你,你怎么来了?”
冬冬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。
我想抱他,又有点不敢,旁边来来往往都是刚下晚自习的同学。
由于是暑假,学校人不多。我们去校园操场那片宽大的草地走着,慢慢地走,开心地聊,冬冬呼出的气息里掺夹着夜幕的潮气,沿着衣领袖口进入我的身体,在肌肤上活泼缭绕着,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枚惊蛰后的虫子,浑身都是快活。
这才知道,伯父确实生过一场病,身子还没痊愈,只能在家休养。
没有了伯父的支撑,周家木匠班解散了。冬冬只好跟着伯父的大徒弟,也就是他的大师兄王辉,进了一个装修队来县城搞装修,装修队刚接了个大工程,帮一家公司装修大厂房,冬冬主要跟着他大师兄负责木工方面的活儿。
由于工期很紧,冬冬和他师兄他们吃住都在厂房,我去看过他们,住在临时搭建的非常简陋的厂房集体宿舍,零零乱乱摆放好几张单人小铁床,几张木桌子上面布满油污,一看就是从外面捡回来的,破得几乎快散架了。
冬冬他们一直在厂房紧张地忙碌,有时要忙到半夜三更,根本没时间过来看我,我周末会抽出时间去看他,我一般都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去看他,冬冬也就吃完饭,休息的空档有时间和我说说话。
我们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,每次和他见面,只能和他说说县城我们都认识那几个人,比如小雨、赖小红,柳小马,邓怡美。
我说我和赖小红在一个学校读书,我们俩都是文科,但不在一个班,几乎每天都能见到。小雨和邓怡美都在罐头厂上班,是邓怡美把小雨弄进罐头厂的,还有柳小马,也在罐头厂呆过......
冬冬突然冒出来一句“邓怡美是不是喜欢你?”
我觉得很奇怪,邓怡美认为我喜欢她,冬冬认为邓怡美喜欢我,小雨认为我和邓怡美在谈恋爱。
冬冬的理由是,邓怡美要不喜欢我,为什么我去找她,她会把小雨和柳小马都弄到罐头厂,那可是个很大的人情。
我说,“她要知道你在县城,肯定也会把你弄进罐头厂,说不定你们可以重修旧好。”
我故意那么说,是想试探冬冬的反应。
冬冬说,“我才不去呢。”
离开时,冬冬送我到厂房的大门口,我悄悄靠过去说“你是不是有对象了”
冬冬一愣,假装用脚踢一下我的屁股,乐呵呵说,“你说什么呢,你是我的唯一”
我每次去看冬冬,都会买点水果和零食过去。
有一次,我给他买了牙膏牙刷、毛巾和袋装的洗发水,还给他买了四条内裤,加上他原来的,有七条,一天换一条,我把脏的带回学校洗,下次过去再把洗干净的带去。
他们每次洗澡,都是天黑了后,在厂房外面的水龙头用铁桶接水冲洗,扒掉上衣,露出马熊一样宽阔的脊背,再扒掉内裤,脱个精光,甩着大根,赤条条走来走去。
我不同意冬冬脱光,要他穿着内裤洗澡,他工友就说“冬冬,你洗澡怎么还穿着内裤啊。”
其他人就说,“冬冬肯定有了女朋友了,所以守身如玉”
哈哈,他们肆无忌惮地笑。
有个晚上,冬冬和他的三师兄被大师兄王辉派出来买干活儿用的工具,买完工具,他特意给我送了个西瓜过来。
由于三师兄一直在校门口等他,冬冬没有时间多待,我们在操场拐角的那棵合欢树下道别。
合欢树开花了,非常的美,花丝细长,像一球红绒,散开是红羽毛,风吹过晃动轻柔。
冬冬拉我到那棵合欢树的树干后面,紧紧抱着我,在我耳边喘着粗气,我问“是不是想了?”
冬冬说,“嗯,想了,每天都想,想死了。”
我说,“那我们找地方。”
冬冬说,“我也想啊,但我得赶回去,他们还等着工具干活呢,我央求了三师兄半天,他才答应陪我过来找你。”
“那你亲我一下!”我开始撒娇。
好!冬冬抱着我的脑袋,疯狂亲着我,亲得滋滋响。
忽然,有夜跑的声音传来。
冬冬吓得赶紧松开了我。
我只好说,“走吧,我送你到校门口。”
冬冬最后亲了我一口,把手搭我肩上“说,不用送了,你抱着西瓜回宿舍吧,我自己跑过去就行。”
“那行,你快回去,我抽空就过去看你!”我挥手向冬冬告别。
好!冬冬也向我挥手告别,刚走两步,突然又跑过来,凑我耳边温情地说“东东,你身上真香,我很喜欢闻。”
我笑了。
我笑着说“不是我身上香,是合欢花香。”
我经常会在这棵合欢树下坐着看书,每当夕阳西下,合欢叶便成对相合,到了第二天清晨,又像孔雀开屏似的舒展开来了——就像我和冬冬现在这样,只能趁着天黑,偷偷躲在合欢树后相拥相吻。
是啊,爱情的合欢树,昼分夜合,香魂万古。
冬冬也笑了。
冬冬说“你比合欢花好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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