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对十一皇子的安排这件事上,前前后后,若是最让人出乎意料的,那大概就是谢淮之的安排了。
自古以来,飞鸟尽良弓藏,战乱一平,将军自然无用,手握兵权又功高盖主,不管放在哪个朝代,都是极为让人忌惮的存在。
谢淮之还没有回来的时候,所有的官员都在猜,谢淮之回来以后,将会落得什么下场,当得知谢淮之自愿上交兵符兵权,甚至愿意请辞的时候,大家还感叹了一句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然而,一夕之间,风云突变,十一皇子出现了,谢淮之原本的命运也发生了惊天的逆转。
当在朝堂之上,皇上亲封谢淮之一等镇远侯,特赐镇远侯府一座,并赐令牌准许他宫中行走,不止如此,谢淮之还直接接掌了兵部,一时间,可谓是要爵位有爵位,要权柄有权柄,朝野上下都一片哗然。
没有任何人想到,谢淮之会得这么一番恩赏,虽说兵符兵权也确实是交了出去,但只要不想叛国,没有战争的时候,捏着这东西又有什么用。
更不用说,谢淮之的兵权虽交,但再次被派往边关镇守的大将,依旧出自谢家军,是谢淮之极为信任的副将。
换言之,虽然表面上兵权被夺了,可如今捏着兵权的还是自己人,什么都没少,白得了爵位和官职。
这怎么能不让人震惊,但却没有人敢置喙,长脑子的都知道,这定是陛下对谢家的补偿了,一场冤屈,谢家女死于宫中,谢家近乎家破人亡,谢家女所出的小皇子更是在宫中苟且偷生。
如今这小皇子没得到多少补偿,倒是谢家,恢复了荣光,此一番下来,谢淮之在朝堂上一时间风头无两。
而原本该被众人瞩目的十一皇子,却因为身体孱弱养于宫中,反而不那么吸引旁人的关注了。
裴怀瑾也在入住皇子所三天后,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舅舅。
御书房内,谢淮之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年,嘴唇都抖的厉害,嘴巴张合了好几次,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。
这孩子,长的像皇上,也像柳儿,两个人的好,似乎都被这孩子一个人承袭,若说哪里不好,那大概就是面色有些苍白,身体太过瘦弱。
十年来,谢淮之无数次想自己见到这孩子时,要如何的安抚,要有多少话要告诉他,可真的见了,谢淮之却不知从何处说起。
这一场灾难,最无辜的,可不就是眼前的裴怀瑾么,本该在万千宠爱中长大,却过着奴仆都不如的日子,这么多年,他一个人,也不知如何煎熬过来。
“怀瑾见过舅舅。”终究,是裴怀瑾先一步开了口。
谢淮之深吸了一口气,双手抱于身前,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,“臣,谢淮之,参见十一殿下。”
“舅舅莫要多礼。”裴怀瑾有些局促,快步上前去将谢淮之扶了起来,“父皇说,你我是除了父皇之外,最亲近的人,舅舅能平安归来,怀瑾甚是欢喜。”
“殿下能平安,臣,也万分欢喜。”四目相对,许多的话,尽在不言中。
“好了,都是自家人,就不要说那些客套话了。”裴晏的眉梢眼角,尽是喜色,“淮之,此番让你入宫,一是见见怀瑾,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,二是,朕希望你能入宫,亲自教导怀瑾。”
此话一出,谢淮之一怔,“陛下的意思是?”
裴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,一如他们儿时那般,“怀瑾身子骨弱,总是要多练练才好,旁人朕不放心,淮之不如亲自教导,如何?”
“臣,谢陛下圣恩。”谢淮之面上的喜色毫不掩饰,这可比封什么都让他来的高兴,能亲自指导裴怀瑾,就能时刻关注他的情况,有他在侧,也无人敢随意对裴怀瑾出手。
更不用说,这朝野上下,论骑射武功,又有几个能与他比肩。
“淮之,在怀瑾这件事上,朕和你的心是相同的,朕愧对怀瑾许多,只盼他未来能岁岁安好,让柳儿在天之灵,也能得到一丝告慰。”
“当初,是朕错了……”裴晏只觉心中苦涩。
裴怀瑾站在一边,面上带着几许感动,可眼底,却是一片冰冷,这就像是一场好看的大戏,如此的生动,但却并不让他动容。
午膳摆的十分丰盛,可裴怀瑾却觉得,远不如在悠兰居里,烟烟陪着他进餐时候来的舒服。
待裴怀瑾回去休息,裴晏这才带着谢淮之去了侧殿议事。
“淮之,你入宫除了教导怀瑾之外,朕还需要你配合朕的人,秘密查探当年柳儿之事,这件事,朕已经跟怀瑾商谈过了,当年,终归是朕错了,若非朕对柳儿偏爱太过,就不会陷柳儿如那样的困局当中。”
“也是朕,当年被愤怒迷了眼睛,若是朕更多的相信柳儿一些,再多仔细查探,或许一切,又是另一番模样。”
“朕断然不会逃避自己的过错,但当年之事,能做到近乎天衣无缝,背后之人,也定不简单,如今过了十一年有余,当年的事,怕是大多都被掩埋了,想查并不容易。”
“朕会安排人,与你暗中配合秘密调查,切不可打草惊蛇,让人害了怀瑾性命。”
裴晏的表情很是凝重,这件事,关乎了前朝后宫,他可不希望,让裴怀瑾成为下一个靶子。
“臣,谨遵陛下圣意,但臣也有一请求,还望陛下应允。”谢淮之的面色同样凝重,虽然他不愿承认,但如今,他和皇帝一样,有了一个共同在意的人。
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臣还请陛下允许,臣能在后宫中寻找服侍过柳儿的那些宫人,一来那些人许是知道些什么,二来,他们若能去到怀瑾身边,也会更尽心尽力一些。”
裴晏却微微叹了口气,“朕允了,只是怕是无从寻起,当年那些人,大多不是死就是被遣散出宫了,如今是不是还有人留在宫里,朕也不可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