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邙山:李光弼的无奈与鱼朝恩的野心】
上元二年二月,洛阳城外的北邙山冷风呼啸,李光弼站在山坡上,望着远处叛军的营帐,眉头紧锁。
这位平叛名将心里清楚,史思明的骑兵正憋着一股邪火——几个月前在永宁被唐军伏击吃了大亏,现在正等着唐军送上门来。可长安城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唐肃宗,被宦官鱼朝恩几句话就忽悠瘸了,非逼着他出城决战。
“守河阳可耗敌,攻邙山必败。”李光弼的谏言被鱼朝恩一句“陛下要的是光复洛阳的捷报”顶了回来。监军太监翘着二郎腿坐在军帐里,手里盘着串佛珠,嘴里蹦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李司徒莫不是怕了史思明?”
二月廿三,唐军硬着头皮列阵邙山。史思明那边突然扬起漫天黄沙,叛军骑兵从烟尘里冲杀出来时,唐军阵型已乱。仆固怀恩这个突厥汉子倒是实诚,真带着骑兵就往烟尘里冲,结果被包了饺子。等李光弼收拢残兵退到闻喜,河阳早丢了——鱼公公倒是跑得比谁都快,回长安还能面不改色地汇报:“将士用命,惜天时不济。”
【鹿桥驿:弑父者的血色黎明】
洛阳往北三十里的鹿桥驿,三月的夜风里飘着槐花香。史思明做梦也想不到,自己会死在亲儿子手里。
这位“大燕”皇帝最近脾气越发暴躁,动不动就抽刀砍人。前天因为史朝义没修好城墙,当着众将的面咆哮:“此子不堪大用,当立朝清为太子!”当夜,史朝义的帐篷里就聚了几个人。骆悦把刀往案上一拍:“殿下不杀他,他必杀殿下!”蔡文景更狠,直接拎来一筐绳索:“末将连勒死陛下的绳子都备好了。”
三月十三日寅时,驿馆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时,史思明正梦见群鹿渡河。惊醒后翻墙逃跑的姿势倒是利索,可惜追兵一箭射中大腿。被拖到史朝义跟前时,老叛王突然笑出声:“杀我何太急?”这话成了遗言。李猪儿——这个当年被安禄山阉割的侍从,用绳子勒死旧主时格外卖力,仿佛在报二十年前的仇。
洛阳城里新帝登基的鼓乐还没停,范阳就传来消息:史朝清的人头挂在城楼上,不服的将领互相砍杀数月,死了几千人。只是那些安禄山时代的老将们,看着龙椅上瑟瑟发抖的史朝义,心里都门儿清——这大燕朝,气数尽了。
【宝应改元:李辅国的宰相冠冕】
九月长安,李辅国摸着崭新的紫色官袍,手指在侍中(宰相)的衔牌上摩挲。这个给玄宗养过马的太监,如今站在含元殿的台阶上,连宰相李揆都得躬身叫“五爹”。
“陛下,该改元了。”李辅国把写好的诏书往肃宗案前一推。五十四岁的皇帝哆嗦着用了印,年号从“上元”变成“宝应”——据说是因为楚州献了块祥瑞宝玉。但明眼人都知道,这是邙山大败后找补脸面的把戏。
更绝的是历法改革,正月突然变成了十一月!长安百姓对着冬月里的“正月”灯笼发懵,礼部官员扯着嗓子解释:“北斗指子,建子为岁首!”其实哪管什么北斗南斗,不过是李辅国要显摆“革故鼎新”的政绩。
当夜,三千禁军开进兴庆宫。七十多岁的太上皇玄宗被“请”到西内甘露殿时,李辅国甩下一句:“大家(皇帝)请上皇居此,防小人蛊惑。”肃宗在隔壁屋里装聋作哑——这个当年被老爹抢了女人的皇帝,终于借太监之手完成了最后的报复。
【梓州闹剧:二十八天的“黄龙”皇帝】
四月蜀中,梓州城头的“黄龙”旗还没晒褪色,段子璋就急着过皇帝瘾。
这个剑南东川节度使,因为朝廷少发了两车赏赐,气得把诏书撕了当擦刀布。“安禄山能当皇帝,老子凭什么不行?”他拉拢的谋士倒是实在:“将军,咱们最多撑一个月。”
还真被说中了。从改元“黄龙”到被砍头,拢共二十八天。西川兵杀到时,段子璋的“龙袍”才缝了一半,穿着半截黄袍骑马逃命,被追兵当活靶子射成了刺猬。长安收到叛王首级时,兵部官员差点笑岔气:“这‘黄龙’旗的布料,还是朝廷去年拨给蜀军的冬衣料子!”
【历史的夹缝:小人物的生死场】
二月的大散关,守关老兵王二狗缩在烽燧台里烤火。关外突然响起羌笛,奴刺人的火箭把夜空照得通红。等凤州刺史萧拽带着援兵赶到,关墙早塌了一半。刺史大人刚下马查看,冷箭“嗖”地穿透咽喉——史书里“杀刺史萧拽”五个字,背后是三百守军全数战死的惨烈。
千里之外的运河上,漕工赵大脚正扛着江淮粮包。自打元载接手漕运,他们每天得多跑二十里:“那元侍郎说了,迟到半天扣三成工钱!”但老赵不知道,这些粮食养活的关中大军,明年就要跟着仆固怀恩杀回洛阳。
【史家点睛】
宝应元年的唐朝像条破船,李辅国掌舵、元载补漏、李光弼堵枪眼,舱底还压着个瑟瑟发抖的肃宗皇帝。但谁也没想到,船上最狠的角色,竟是范阳城里那个被老爹骂废物的史朝义——他这一弑父,反倒把大燕朝最后的精气神给掐断了。历史的诡吊处在于,有时候,猪队友比神对手更能改写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