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正月·洛阳城头的阴云】
弘道元年刚过,唐高宗李治的灵柩还停在乾陵地宫门口没捂热乎,洛阳城里的气氛已经不对劲了。
中宗李显坐在含元殿的龙椅上,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——他娘武则天在珠帘后咳嗽一声,满朝文武的膝盖比听见圣旨弯得还快。这位新皇帝干了件蠢事:非要提拔老丈人韦玄贞当侍中。宰相裴炎板着脸说“韦玄贞无功无德”,李显一急眼蹦出句狠话:“朕就是把天下送给韦玄贞,又怎地?”
这话传到武则天耳朵里,老太太把茶碗往案几上一磕:“我儿要送江山给外戚?好得很!”
《资治通鉴》记着,二月戊午日(2月27日),紫微城乾元殿钟鼓齐鸣。李显还当是寻常早朝,进门却见羽林军持戟分立两侧。武则天从帘后转出来,裴炎捧着诏书念得字字诛心:“......昏悖失德,废为庐陵王!”李显拽着龙袍喊冤,武则天冷笑:“你要把天下给韦玄贞,还不该废?”
当天晌午,豫王李旦被架上龙椅改元“文明”。这位新皇帝连寝宫都出不去,宫女们行礼时喊“陛下”,递上来的奏折却直接送进太后寝殿——史书写得明白:“政事决于太后,居睿宗于别殿,不得有所预。”(《旧唐书·睿宗本纪》)
【九月·神都的金色狂潮】
洛阳城的麻雀还没记住“文明”年号,九月甲寅日(10月16日),满大街又贴满改元“光宅”的告示。武则天把东都改叫“神都”,尚书省改称文昌台,中书门下两省改叫凤阁鸾台——活像给朝廷机关改了套皮肤。
最绝的是旗帜全换成金色,六部官员上朝瞅着彼此袍服发懵:吏部尚书的紫袍变深青,户部侍郎的绯红改浅绿,活脱脱大型官场连连看现场。《新唐书》吐槽:“太后不惜变易官称,示将革命。”明眼人都懂,这老太太是要把李唐的印记一点点刮干净。
扬州酒肆里,有个被贬的柳州司马狠狠摔了酒杯。他叫徐敬业,爷爷是凌烟阁功臣李积——不过现在得叫回本姓“徐”了。“太后连年号都能当衣裳换,明日是不是要换天子?”他冲长安主簿骆宾王咧嘴一笑,后者摸出张檄文草稿,开头就是石破天惊的“伪临朝武氏者,性非和顺......”
【十月·裴炎的最后一课】
徐敬业在扬州拉出十万人马时,洛阳城里的宰相裴炎正在给武则天上眼药:“皇帝年长,不亲政事,故竖子得以为辞。若太后返政,贼不讨自平!”(《新唐书·裴炎传》)
武则天把奏章往火盆里一扔,火星子溅到侍御史崔詧袍角上。这机灵鬼立马扑通跪下:“裴炎受先帝顾命,大权在握,若无异图,何故请太后归政?”
十天后,裴炎被押到洛阳都亭驿。刀斧手正要挥刀,老宰相突然扭头:“且慢!”监斩官心里一紧,却见裴炎整了整衣冠,对着南方三拜——那是李唐太庙的方向。《资治通鉴》冷冰冰记下一笔:“炎将死,顾兄弟曰:‘炎辈分当如此,勿悲戚!’”(《资治通鉴·唐纪十八》)
抄家的官兵扑了个空——裴炎家里除了半柜子书,就剩两石陈米。武则天听到禀报,手里批阅檄文的朱笔顿了顿,在“一抔之土未干,六尺之孤何托”那句下划了道血红的线。
【十一月·下阿溪的火光】
李孝逸带着三十万大军压到扬州时,徐敬业正跟骆宾王在润州江边吵架。“该先打常州还是直取洛阳?”文人出身的骆宾王主张北上,徐敬业却想渡海投突厥——这战略水平,比他爷爷李积差了十八条街。
十一月丁酉日(12月11日),下阿溪芦苇荡突然烧起大火。李孝逸的火箭借着西北风往叛军阵里窜,徐敬业帐下那帮乌合之众哪见过这阵仗?《资治通鉴》写:“敬业大败......轻骑走至海陵界,将入海。”
最后砍下徐敬业脑袋的是他的部将王那相。这哥们拎着血葫芦似的首级找唐军领赏时,骆宾王早没了踪影——有人说他死在乱军里,有人说他出家当和尚,但《旧唐书》只记了四个字:“敬业败,伏诛。”(《旧唐书·李积传》)
【尾声·铜匦里的呼吸声】
腊月里的神都飘起小雪,武则天站在新铸的铜匦前。这青铜匣子开了四个口:东面“延恩”收颂圣诗文,西面“伸冤”接民间诉状,南面“招谏”纳治国良策,北面“通玄”专收告密信——第一个被扔进去的,是检举某县尉酒后念叨“李唐气数未尽”的竹片。
宫墙外,被软禁的李旦正在临摹王羲之字帖。小黄门碎步跑来:“陛下,该用膳了。”年轻的傀儡皇帝笔锋一滞,轻声纠正:“叫殿下。”
【史实核查清单】
1. 年号变更:正月-八月沿用弘道,二月改元文明,九月改元光宅(《资治通鉴》);
2. 裴炎谏言原文:“若太后返政,贼不讨自平”(《新唐书》原文);
3. 徐敬业复姓:因被贬官恢复徐姓(《旧唐书·李积传》);
4. 骆宾王结局:正史仅载“伏诛”,未提具体细节;
5. 铜匦设立时间:虽为武则天时期重要制度,实际创设于垂拱二年(686年),本章为文学性浓缩处理,需加注说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