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夜,沐森慵懒地躺在床上,竟难得地睡得格外安稳,那酣畅淋漓的入睡模样,仿佛是将长久积压在身上的疲惫与时刻紧绷的警惕,一股脑儿地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,细细回想起来,他着实已经有太长太长的时间,没能这般毫无顾忌地坠入梦乡了。
此前身处阴司府的对外客房时,那客房的环境着实是相当不错的,屋内的各类设施应有尽有,配备得十分齐全,周遭安静得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听不到,舒适度更是没得说,可奇怪的是,沐森却总感觉冥冥之中,好似有一双阴沉至极的目光,宛如隐匿在暗处的幽灵一般,无时无刻不在悄悄地盯着自己,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,恰似一张无形且巨大的网,沉甸甸地笼罩在他的心头,任凭他怎么挣扎,都难以摆脱。哪怕是在睡梦中,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时刻警醒着,时刻担心着自己稍不留意,便会一脚陷入某种未知的、令人胆寒的危险之中,那种如坐针毡、备受煎熬的感觉,实在是让人苦不堪言。
然而,待在这城主府的客房里,情况却全然变了样,刚一踏入此地,沐森便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安全感,仿佛这儿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,能够轻而易举地驱散所有的阴霾与潜藏的不安。
在这儿,他可以完完全全地放松自己的身心,毫无顾虑地轻轻合上双眼,任由自己缓缓地沉入那甜美的梦乡之中,根本无需担心会有什么人在暗中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,这般自在的感觉,对他来说,实在是太久违了。
第二日,天边才刚蒙蒙亮,沐森便早早地苏醒了过来。他洗漱完,而后轻轻地拉开房门,走出了房间。可让他大为惊讶的是,庞树海居然比他起得还要更早,只见庞树海身姿挺拔地伫立在走廊之上,微微仰着头,目光眺望向远方,那副模样,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儿一般。
“庞老哥,你这起得可真够早的呀。”沐森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,主动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。
庞树海听到这声音,转过身来,笑着回应道:“没办法,我这人只要出门在外,向来都习惯了早起,改都改不了咯。对了,沐兄弟,咱们可是要去还魂崖抓那个全德才的,你打算啥时候动身?”
沐森听闻这话,微微低下头,沉思了一小会儿,而后才抬起头,语气诚恳地说道:“我琢磨着吧,今天就出发挺好的,不过呢,庞老哥,我还是得问问你的意思,你想啥时候动身呢?”沐森打心底里对庞树海十分敬重,毕竟庞树海有着丰富的江湖阅历方面,他心细,为人和气,基本不与他人争执,都很多值得他虚心学习、诚心请教的地方,所以,在重要的事情上,他不愿意贸然自作主张,而是主动向庞树海征求意见。
“啥时候都行呀,我没啥意见的。”庞树海见沐森这般询问自己,赶忙说道,“咱们在阴司府对外客房都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了,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,松快松快了,而且,早点出发的话,咱们也好早点把这事儿办妥了,然后就能早点回去,省得夜长梦多,生出别的变故来。”
沐森听了,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,心里也觉得庞树海说得确实是句句在理。
于是,两人便一同走进了沐森休息的那间屋子,沐森径直走到床边,伸手从储物袋里取出昨夜看了许久的地图,轻轻地将它展开,随后便与庞树海一同凑上前去,认真的看了起来。
看了一会儿,庞树海微微皱起眉头,若有所思地说道:“我觉着吧,光在这地图上看,也看不出啥门道来。沐兄弟,你应该去找张文清请教一下才是,这一路上,咱们可得多留意着点儿各种各样的事项呢,不然的话,咱俩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地瞎闯,保不准啥时候就会闯出天大的麻烦来,那可就糟了。”
沐森一听,顿时觉得庞树海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,赶忙说道:“可不是嘛,若不是庞老哥你提醒,我还真没想到这些,我这就去请教,这事儿可耽误不得。
说完,沐森便走出了房间,在走廊上恰好瞧见了一个正忙着整理房间的仆从,便赶忙上前问道:“你可知晓张公子在哪里歇息?”
那仆从先是愣了一下,随后说道:“张公子歇息的地方不能随便让人进去,恐怕您只能在这儿等着,等他来找您了。”
沐森一听,心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,可又实在不好发火,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:“我没说让你去帮我找,我就是单纯问问你张公子在哪歇息,我自己去找他就行啦。”
仆从却无奈地摇了摇头,一脸为难地说道:“张公子有好几个能歇息的地方呢,我也不清楚他昨夜到底是在哪歇息。”
沐森一听,顿时觉得自己这一番询问算是白费劲了,白费了这么多口舌,心里那股气闷劲儿就别提了,可事已至此,也实在是没办法,只好转身悻悻然地返回了房间。
就这么一直等到辰时,张丁才不紧不慢地姗姗而来,领着他们来到了张文清的书房。
一进屋,就瞧见张文清正端坐在一张案子前的椅子上,全神贯注地看着公文。
一见他们进来,张文清便赶忙放下手中的公文,热情洋溢地招呼他们坐下,脸上带着笑意,关切地问道:“昨夜睡得可还安稳?”
“非常好,很久都没睡得这么踏实了,”沐森笑着回应道,“我们今天就打算出发了,不过我们这可是头一回要去还魂崖,对那一路上的情况实在是不太了解,不知道此去还魂崖,一路上该注意些什么呢,还得劳烦你给讲讲。”
张文清一听,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,一脸严肃地说道:“就算你不问,我也正打算好好嘱咐你们一番呢。这一路上,得依次经过十八层地狱、供养阁、鬼界堡、莲花台,最后才能抵达还魂崖。咱先说这十八层地狱吧,那里的地理环境那可复杂得很,你们稍微一个不留神,就很容易误闯进十八层地狱的范围里头去,那麻烦可就大了,你先把地图拿出来吧。”
沐森赶忙伸手从储物袋里拿出那份地图,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,再轻轻地平铺在桌子上。张文清身子微微前倾,探身向前,伸出手指,指着地图上标注得清清楚楚的线路,一点一点、仔仔细细且不厌其烦地告诉沐森这儿该怎么走,那儿又该如何拐弯,说得那叫一个详尽细致,沐森也听得格外认真专注,眼睛都不敢轻易眨一下,生怕错过了哪怕一丁点儿重要的信息。
说完了十八层地狱,张文清接着说起了供养阁,他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这供养阁嘛,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风险。那个地方,就是冥界里魂灵们用来接收阳间亲人送给它们礼物的所在之处,你们打那儿经过的时候,只要牢牢记住别去打扰那些魂灵就行,安安静静地路过就好,可千万别多生事端呐,再往下,就是鬼界堡了,虽说名字叫堡,但实际上,那就是一座规模颇为庞大的城市,鬼界堡里住着的大多都是那些不愿意重新投胎的魂灵。那里面可热闹了,各种各样的商铺密密麻麻地林立着,商铺里摆放着的东西可以说是琳琅满目,跟阳间比起来,那也毫不逊色,商品的种类繁多,几乎是应有尽有。不过呀,在那儿通用的货币是冥币,当然了,也有那么几个比较特殊的人类混在其中,这些人被称作币商,他们在鬼界堡可不干别的事儿,专门就是拿着冥币去换银子,然后再用换来的银子去换冥币,倒腾来倒腾去的,就为了赚那点儿差价,你们可得记着,如果在鬼界堡瞧见了什么心仪的东西,可千万别直接用银子去买,不然的话,那些币商和魂灵们可就会一拥而上,群起而攻之了,到最后,你还不得不把身上全部的银子都交出去给他们,那可就亏大了!”
说到这儿,张文清停顿了一下,端起手边的茶碗,轻轻抿了一口水,润了润嗓子,然后接着说道:“再往下就是莲花台了,你听这名字,好像感觉挺平和安宁的,实则呀,最麻烦的就是这个地方了,你们打那儿经过的时候,一个不小心,就会被那儿的魂灵给拉去听佛法,而且呀,你还不听都不行,一听就得连续听上七天呢,听得人那是头昏脑胀的,还不许打盹儿,要是被发现打盹儿了,那就接着再听七天,据说曾经有个人在那儿,光听佛法就听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呢,想想都可怕呀!最后就是还魂崖了,在还魂崖那儿呀,你们得留意那儿矗立着的四尊雕像,它们分别是青龙、白虎、朱雀和玄武,只要在它们面前规规矩矩的,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,那就不会出啥事儿。好了,我能想到的大概就是这些了,毕竟我自己也很少去这些地方,知道的也不算太全,你们就多担待着点儿吧。”
沐森赶忙站起身来,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,感激地说道:“多谢了呀,听你说了这么多,对我们的帮助那可真是太大了,不然的话,到时候我们还指不定会触犯啥条例呢,那可就麻烦了。”
“对了,金丝峡是有阴司府存在的,到了那里,你们应该去一下,或许他们还能给你们一些帮助。”张文清突然想了起来,提醒沐森。
沐森拱手道:“多谢提醒,我们应该会去的。”
张文清笑了笑,接着问道:“还有其他的问题吗?”
“我觉得你给我们的帮助已经很大了。”沐森思索了一番,拱手笑道,“张公子,多谢你给我们这么多的帮助,我们这就要出发去还魂崖了,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再见的,告辞。”
“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。”张文清见沐森始终不提需要援助的问题,也别无他法,转头吩咐:“张丁,你替我去送一下他们。”
“是。”张丁应了一声,陪同沐森三人走出了城主府。
到了城主府外,沐森对张丁拱手道:“张兄弟,告辞。”说完转身与庞树海、李大夯远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