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曾寄出的信（前世篇）
苏晚晚站在天台边缘时，发现二十八层楼的风声很像高三那年她们在海边听到的海浪。
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，最后一条消息是人事主管发来的：\"明天不用来了，公司决定优化你的岗位。\"发信时间是两小时前，现在显示已读。
屏幕上方显示着日期：2023年5月16日。距离她大学毕业刚好一年零三天，距离高考失利整整五年。夜风吹得她单薄的衬衫猎猎作响，口袋里那瓶安眠药贴着大腿，冰凉得像一块寒铁。
（三个月前·春节）
出租屋的暖气坏了三天，房东说正月十五才能来修。苏晚晚裹着从大学带回来的毛毯，看高中同学群里的拜年视频。
林悦抱着双胞胎儿子坐在真皮沙发上，身后是装修豪华的客厅，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地板上的乐高积木上；
陈雨晴在马尔代夫潜水，比基尼外罩着轻纱，配文\"终于学会自由潜了\"；
张可欣的十五秒短视频里，丈夫正往她脖子上挂金项链，她娇嗔着说\"太重了\"，配文\"七年之痒变成七年之养\"。
苏晚晚退出群聊，点开朋友圈，看到大学室友王莉晒的聚餐照片。照片里六个女孩在海底捞举杯欢笑，定位是她们曾经同住的宿舍楼。
苏晚晚不在其中——大三那年她换了寝室，因为王莉带头往她床上倒泡面，还在她的枕头上用口红写了\"滚\"字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母亲发来的59秒语音：\"晚晚，你李阿姨儿子在银行工作，要不要见见？人家虽然是大专毕业，但现在月薪有八千多...\"
她关掉对话框，手指冻得发僵，打开求职网站时不小心点开了草稿箱。里面存着78封求职信模板，最新一封是今晚刚写的第79封。
（五年前·高考放榜日）
\"538分？！\"父亲把成绩单摔在餐桌上，陶瓷杯里的茶水溅出来，在木质桌面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，\"这就是你三年的努力？\"
苏晚晚盯着那个数字，耳边嗡嗡作响。这比预估低了整整50分，连一本线都没过。她反复核对准考证号，仿佛多看几遍数字就会改变。母亲在一旁小声啜泣，手指绞着围裙边缘。
\"复读吧。\"母亲红着眼睛说，\"我去找李校长说说情...\"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，是四人小群爆炸般的消息提示。林悦：\"我考了621！\"后面跟着三个尖叫的表情；张可欣：\"我589！比估分高了十分！\"；陈雨晴：\"我572！我们都过一本线了！@晚晚 你呢？\"
苏晚晚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，假装没看见她们不停@自己的消息。窗外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，像在嘲笑什么。她盯着墙上贴着的\"政法大学\"四个大字，那是高三开学时四个人一起写的，林悦的字最秀气，张可欣写得龙飞凤舞，陈雨晴描了花边，而她写的那张被贴在了正中央。
（四年前·大学开学）
\"调剂到行政管理？\"父亲皱眉看着录取通知书，手指在专业名称上重重敲了两下，\"这专业能找什么工作？\"
母亲倒是松了口气：\"好歹是个二本，离家也近。\"她已经开始盘算要准备哪些住宿用品，\"被子带那条鹅绒的，你怕冷...\"
迎新会上，苏晚晚独自坐在最后一排角落。班导让新生自我介绍，轮到她说出\"我本来想学法律\"时，前排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。
\"又是一个被调剂的。\"穿露脐装的女生小声说，\"每年都有几个做律师梦的。\"
当晚寝室夜谈，六个女孩聊起高考分数。王莉听到苏晚晚的538分，夸张地瞪大眼睛：\"我们这儿最低分都556诶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\"
她故意把\"怎么\"两个字拉得很长，引得其他室友窃笑。
苏晚晚蜷缩在上铺，听着下面关于\"走后门\"的窃窃私语，想起高三时林悦她们是怎么在月考失利后，轮流陪她去操场跑步发泄的。
那时候她们说，不管考多少分，四个人都要去同一个城市。
（三年前·大二开学）
苏晚晚蹲在厕所隔间里，膝盖抵着冰冷的瓷砖。外面室友们的说笑透过门板清晰地传来。
\"她怎么还不搬走啊？天天摆着张死人脸。\"
\"脸皮厚呗，上次我故意把洗发水换成脱毛膏，她都没反应。\"
\"明天把她客户关系管理的课本藏起来怎么样？马上期中考试了...\"
塑料盆砸在地上的声音，然后是哄堂大笑。苏晚晚死死咬住嘴唇，直到尝到铁锈味。
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，是林悦发来的消息：\"晚晚，我们下周同学聚会，你来吗？陈雨晴从英国回来了。\"
她看着聊天记录里上次见面时拍的合照——四个人中只有她穿着土气的格子衬衫，笑得勉强。
那是大一时林悦突然来学校找她，撞见她被室友锁在门外。后来林悦说要请全寝室吃饭\"打好关系\"，结果饭桌上王莉阴阳怪气地说\"你们重点中学的就是不一样\"，林悦当场摔了杯子。
\"要备考四级，不去了。\"她回复道，删掉了后面那句\"你们玩得开心\"。
（一年前·毕业典礼）
苏晚晚独自站在图书馆天台，看着下面拍照的人群。她没穿学士服——580元的租金太贵了，反正也没人会和她合影。系里要求以班级为单位拍照时，她谎称肚子疼躲到了这里。
手机相册里，林悦她们刚发了穿着不同颜色学士服的合照。陈雨晴考上了英国名校的研究生，张可欣进了国企当文秘，林悦准备和富二代男友出国定居。照片里她们笑得那么灿烂，背景是省师范大学的烫金校名。
她点开求职App，又一家公司拒绝了她的面试。行政管理专业，二本学历，没有实习经历——这样的简历在招聘市场像一张废纸。
班上有关系的同学早就定了工作，剩下的要么考研要么回家啃老。辅导员找她谈话时欲言又止：\"苏晚晚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服务业？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