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青河城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下,青石板路上积着隔夜的雨渍,两旁商铺的幌子在冷风中吱呀作响。肖天机压了压斗笠,将藏青长袍的领口又紧了紧,腰间的青铜罗盘正以不易察觉的频率微微震颤——这是闾山秘传的\"辨邪仪\",指针始终指向西南角的废宅方向。
\"客官,您这茶都凉了。\"茶楼小二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思绪。二楼临窗位置,三个腰间别着锯齿短刀的汉子正围炉低语,刀鞘上绣着的蛛网纹让肖天机眼皮一跳。他不动声色地摸出两枚碎银,往邻桌老猎户的粗瓷碗里添了半碗烧酒。
\"大爷,您说这荒宅闹鬼...\"肖天机压低声音,眼角余光瞥见老猎户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惧意,\"前日进山打猎,亲眼看见那宅子里飘出青紫色的磷火!\"老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鹿皮护腕上的刀疤,\"更邪乎的是,村东头王老汉家的闺女,昨夜起床上茅房就再没回来...后生你可别去招惹那地方。\"
檐角铜铃突然剧烈摇晃,林九渊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拐角,袖中暗藏的传音符正泛着微光。肖天机付了茶钱,跟着师父拐进青石板巷,潮湿的墙根下,几簇蓝紫色的尸香魔芋正诡异地绽放。
子时三刻,废弃宅邸的朱漆大门在夜风中发出 creak 声响。肖天机足尖轻点青瓦,腰间罗盘突然疯狂旋转,指针竟死死指向头顶——漫天星斗不知何时被一张暗金色的蛛网遮蔽,蛛丝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,每根都有婴儿手指粗细,上面还粘着几具风干的山鸡尸体,羽翅保持着临死前的挣扎姿态。
\"小心!\"林九渊突然拽住徒弟手腕,一枚淬毒弩箭擦着肖天机耳际钉入砖墙,箭尾缠着的黑色蛛丝正渗出腐蚀性的青烟。师徒二人贴着墙角挪动,腐木气息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,肖天机忽然想起闾山典籍记载:黑蛛教祭典时,会燃烧用生魂油脂浸泡的\"引煞香\"。
破风声响从头顶传来,肖天机本能地甩出袖中柳叶刀,刀刃却被蛛丝死死黏住。林九渊指尖掐诀,腰间玉符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,\"辟尘诀!\"蛛网如活物般收缩避让,二人趁机翻进西厢房。
屋内烛火幽蓝,七个黑袍人正围着三尺高的青铜祭坛,坛顶端坐着八足蛛形雕像,每只复眼里都嵌着一枚暗红的宝石。为首者突然抬手,袖口滑落的瞬间,肖天机看清他手腕内侧的蜘蛛烙痕——正是三个月前灵虚谷劫案的漏网之鱼。
\"教主说了,生魂祭炼需在月亏之夜。\"那首领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划过石板,\"青河镇西南十八村,三日内必须凑齐三十六具童男童女。\"他突然转身,望向肖天机藏身的窗缝,嘴角扯出冰冷的笑意,\"另外,闾山那对师徒...既然来了,就留下吧。\"
铜铃骤响的瞬间,林九渊手中爆炎符已化作赤红火鸟,撞向祭坛上的蛛形雕像。\"轰!\"青铜像应声炸裂,飞溅的碎片竟在空中聚合成无数细小的蜘蛛,嘶嘶叫着扑来。肖天机反手甩出五雷符,掌心雷顺着蛛丝蔓延,却见黑袍人纷纷咬破指尖,鲜血滴在地上竟形成蛛网纹路,将二人困在中央。
\"是'地缚蛛丝阵'!\"林九渊的玉符光芒渐弱,\"天机子,用北斗步!\"师徒二人背对背踏起闾山步法,肖天机趁机掏出怀中的灵虚镜——这是从灵虚谷带回的残破法器,镜面突然映出地下三层的景象:密密麻麻的孩童被囚禁在蛛丝编织的茧中,祭坛中央悬浮着半块刻满咒文的青铜残片。
背后传来锐器破风之声,肖天机本能地低头,一柄染着绿锈的弯刀擦着发梢划过,在他颈侧留下一道血痕。血腥味刺激了蛛丝阵,地面突然鼓起无数肉瘤般的凸起,黑色蛛丝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。林九渊突然将徒弟推向墙角,自己则迎着蛛丝甩出全部爆炎符,火焰与蛛丝接触的刹那,竟发出类似活物惨叫的尖啸。
\"走!\"林九渊抓住肖天机手腕,撞破北墙的瞬间,漫天箭雨已至。肖天机咬牙祭出最后的迷魂符,却在烟雾腾起的刹那,看见街角阴影里,一个身披蛛丝斗篷的身影正缓缓鼓掌——那是黑蛛教左使,江湖传闻中已死去十年的\"毒蛛子\"。
残月西沉时,师徒二人终于在城郊树林摆脱追兵。肖天机摸着颈间的灼伤,望着师父被蛛丝划破的袖口,突然想起在废宅镜中看见的青铜残片——那上面的纹路,竟与闾山禁地石碑上的咒文一模一样。
\"师父,他们要的生魂...\"肖天机按住腰间发烫的罗盘,\"恐怕不止是祭炼法宝这么简单。\"林九渊凝视着东方渐白的天际,袖口渗出的鲜血滴在草地上,竟引来数只通体漆黑的蜘蛛,它们排列成阵,正朝着青河城方向缓缓蠕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