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李德福这句话,侍卫不再有顾虑,几个人搬着阳玖崇的肩膀,将他拖到刑场后面。
“放开我!我娘是大长公主,你们谁敢拦我,是不想要你们狗命了吗?”
阳玖崇挣脱不开,发红的双眼怒瞪着落下的刑杖,“停下!我让你们停下!”
当最后一杖落下,付雅儒已气若游丝。
鲜血染红了整片裙裾,可她仍强撑着抬起头,望向金銮殿的方向,“臣女...谢皇上...恩典...”
话音未落,她终于支撑不住,蝶羽般的睫毛缓缓闭上,整个人掉进了无尽的黑渊。
有人冲开人群将她抱起,阳玖崇一手托着她凄白的脸,抖着声喊道,“付雅儒,付雅儒。”
“小君侯,咱家说您这又是何必呢。”李德福捂着还在作痛的肚子,“付姑娘是铁了心要跟您退婚,您这般上赶子贴上来,倒显得是您不值钱了。”
“滚!”挣扎时阳玖崇发冠松了,几缕散发垂在脸颊一侧,阳玖崇将付雅儒打横抱起,“值不值钱,轮不到你一个阉人来置喙!”
二宝已经请了宫里的太医,提前等在付府。
竹桃看到阳玖崇,抱着满身是血的付雅儒进来,顿时吓了一跳,“小姐!这是怎么了?”
阳玖崇抱着付雅儒往院子里奔去,“太医呢,快让他滚过来!”
“在等着了。”二宝跟了一段路住了脚,再往里就是内院了,他不能跟过去。
他自幼跟随阳玖崇,十数年来从未见过自家主子为谁这般失态过。外头都传阳玖崇是个浪荡子,整日流连秦楼楚馆,可只有他这个贴身小厮知道真相。
少爷哪里是什么风流人物?分明是被逼出来的另一条路。
阳家世代书香,老太爷阳栋梁更是当朝大儒,门下弟子遍布朝野。偏生少爷自幼不擅诗书,每每被拿来与父亲作比,那目光里的黯然,他看得真切。
从此,少爷开始刻意经营起“纨绔”的名声。
他亲眼看着少爷如何精心设计每一次“偶遇”,如何在酒肆故意高声阔论,又如何在赌坊故意输得精光。
可那些个花魁娘子递来的帕子,少爷从未收过;赌桌上赢来的银钱,转头就散给了穷苦百姓。
“二宝,你说人这一生,是不是总得在某处证明自己?”他记得,有一回少爷醉眼朦胧地问他,“既然做不成父亲那样的鸿儒,不如就做个...最会赚钱的纨绔?”
“打仗需要钱,那我会赚钱,是不是也算和父亲一样为国?”
所以这些年,阳玖崇暗中经营的商路遍布南北,连宫里的丝绸茶叶都有大半出自他的手笔。
只是这些,从来都藏在“浪荡子”的名声之下。
太医早已在内院厢房外候着,见阳玖崇抱着人疾步而来,连忙掀开竹帘。
阳玖崇将付雅儒放下,转身拽着太医的衣襟,将他推到榻前,“快给她看.....”
太医踉跄一脚,扶正了官帽,将指尖搭在付雅儒的腕上,接着眉头越皱越紧。
“如何?”阳玖崇声音嘶哑,挑着床幔的手指节攥得发白。
太医收回手,重重叹了口气,“姑娘本就气血两虚,又染了风寒未愈。如今三十杖伤了肺腑,这...”
他瞥见阳玖崇骤然阴沉的面色,硬着头皮道,“怕是会落下病根,每逢阴雨天便要咳血,若是调理不当...”
“我不要听这些。”阳玖崇攥着衣襟,将太医薅起来,“我要你救她,要你治好她,需要什么药你尽管提,甭管多难得,我都会给你弄来。”
太医仰着头,惶恐道,“小君侯,这不是药的问题,这是........”
“你是不是不行?”阳玖崇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,一把推开他,“去请你们太医院院首,让他派你们最好的太医过来。”
最后阳玖崇几乎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了过来,最后还是太医院首说,“这身子虽然伤了根本,若付姑娘愿意配合好好调理,也不是不能恢复到常人之样。”
阳玖崇这才放了心,接过单子让人去抓药。
付雅儒昏了一天一夜,阳玖崇就在榻边守了她一天一夜。
他望着付雅儒安静沉睡的脸,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,怎么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。
隔天一早,阳玖崇给付雅儒喂了药,她就醒了。
最先看到付雅儒醒的是竹桃,她抱着换下来的旧衣,转身见付雅儒已经睁开了眼,
“小姐,你醒了!”
竹桃半跪榻前,拉住付雅儒的手,哭出声,“您怎么这么傻,您知不知道这场仗刑要了你半条命啊。”
阳玖崇听到付雅儒醒了,将药碗放下,快步走了过来,“雅儒,你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哪里疼?”
竹桃给阳玖崇让了位子,好让更贴近付雅儒。
付雅儒看到阳玖崇时,目光在他身上盯了片刻。
像是在迷茫,又像是在确认,最后看清真的是他的时候,她动了动眼睛,“我与阳公子已经解除婚约,阳公子在这里不合礼数,还是请回吧。”
阳玖崇关切的话僵在嘴边,抬眸看向付雅儒的眼睛。
他没有想到,他守了她两天,等来的第一句话,就是撵他走。
他无力的笑了一下,目光落在付雅儒坚决的脸上,“为什么?”
他问,“为什么,乞巧节那天你没有出现?”
直到这一刻,阳玖崇还是想知道原因,他想不通,明明他能感觉到付雅儒对他也有意。
他只想求一个真相,却不知每问一句为什么,就相当于在付雅儒心上扎一刀。
“咳咳…咳…”付雅儒咳了起来,阳玖崇想扶她起来,被她推开手。
竹桃凑上前,给她侧身顺了顺气,她伤在臀部以下的位置,只能躺着。
用温水润了嗓子,付雅儒才好了些,她喘着气,再次看向阳玖崇,目光比刚才更坚定,
“阳公子应该听过一句话,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,失约是我故意为之,这种没有意义的赌约,以后还是不要在谈了。”
这些都是托词,阳玖崇根本不信。
付雅儒是谁?是京城才女之首,诗词言论,道德礼仪,全是大家之作,她做不出失约的事。
“你的为人我最清楚,若非情非得已,你不会不来。”阳玖崇拉住付雅儒的手,“你是不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