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呵呵,这鬼话也就你相信。还一个乞儿!”黑脸大汉一脸不屑:“杜府那么多家丁都是吃干饭的?能让个根本什么都不了解的乞丐误打误撞闯进了外院客房?”
“他连进门都困难,还溜进去杀人?你有一句话说对了,杜家有的是钱,花钱买人顶罪,只要价码合适,有的是人愿意。”
听他这么说,众人沉默了,这是实话。乱世难熬啊,今年光景眼瞅着又要不好,已经有人家断粮了,靠卖儿卖女过活。
李闻溪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,虽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,但是他们刚才提出的疑问,确实也是她现下最关心的事。
今天她来到杜府,亲眼看到了遍地家丁小厮,哪怕是因为宴会临时抽调了人手,也能看出来,府内的安保工作做得绝不粗糙。
乞丐二黑子以前没来过杜府,哪怕发现了杜府的院墙底下有个无人留意到的狗洞,成功钻进府里,这数不清的院落,时不时出现的巡夜人,都没能阻止他的脚步,让他一路长趋直入,本身就很违和。
更何况他描述的那蒙面人带他出府的经过,连角门都无人把守,怎么可能?
种种巧合加在一起,只说明一件事:那蒙面人早知晓杜府的巡逻路线,或者本身就权利更改巡夜人员的配置和路线。
要么是对杜府中极为熟悉的奴仆,要么就是杜府的几个主子之一。
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就最好了。蒙面看不清脸?那就听声找人吧。
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漫长,流水送上来的席面八碟四个碗,有很多食材放到后世,妥妥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主角,吃一口三年起步的那种,她每样都尝了一筷子,很享受美食当前的时光。
天大地大,吃饭最大,众人哪怕没停下谈论主家是非,也一点不耽误吃,抢着吃的饭菜最香,等到她惊觉有些撑时,宴席已到尾声,众人开始拿出自带的盆抢着打包剩菜,她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。
林泳思今日喝了不少酒,不知道纪凌云抽什么风,以各种借口一杯接一杯灌他,偏还不好拒绝,只得按捺下不耐。
康裕是个人精,他敏感地察觉到世子爷的不快,虽不知这不快来源何处,他只能以主人之姿小心调停。
最终还是林泳思装醉,被扶下去休息离席,才让纪凌云放下酒杯,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。
“爷,林大人今儿可是得罪了您?”钟莫离在回去的路上小心问道,他全程伺候着纪凌云,自然发现了不对。
“那倒没有,只是我最讨厌他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嘴脸。”纪凌斜躺在软垫上,满不在乎地说。
“爷要顾忌着林家才是。”
“我便是再顾忌又如何?他都叫我世子爷了。”纪凌云沉下脸色。
“呵呵,自从他入了山阳县,便越来越与我疏远了。”
“之前我以为是我的错觉,现下可以肯定了。”
“前次我约他吃饭,他是去了,每次我提起让他来帮我,给他换个更好的位置,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,这一次,更是直接叫我世子爷,连凌云兄都不叫了。”
称呼的变化看似是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,因为外人都如此称呼他,但他知道,林泳思不再只是泳思兄,他是林家人,开始站在林家的立场上考虑问题,终是回不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了。
纪凌云很清楚,自己不应该为此而任性发脾气,可在他心中,林泳思一直都是不一样的,他们自幼相熟,少年情谊,难道抵不过家族利益吗?
他缓缓闭上眼睛,平息心中的不甘,突又自嘲地笑了笑,是了,自己现在接近林泳思,向其示好,本身动机也不单纯,又有何资格苛责他人。
但到底是意难平......
林泳思从客房的榻上起身,双眼清明,并无醉态。他无奈笑笑,世子爷什么都好,就是太小心眼了,人总会长大的,如何能像小时那么单纯?
他原先也以为,自己与纪凌云的私交,不会影响到林家的立场问题,他们只是朋友,这份友谊很纯洁,不掺杂其他,可惜,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林家只做纯臣,他便不能自专。
两人终是渐行渐远,往事不可追......
他推开门,就见一个仆从站在门外。
“大人可要用些醒酒汤?”
“不必,不知与我同来的小吏,现在何处?”
“也安排在旁边的院内歇息,小的去把他叫来。”小厮自去叫人,李闻溪来得很快。
“大人,那乞儿二黑子虽从未见过蒙面人的样子,但两人说了很多话,想来听声音应该能分辨出来,不若我们将出事那日,说不清楚行踪的家丁带回去,让他辨认。”
“也好,随我去见康裕。”刚才小厮就说过,杜老爷精神不济,吃了大夫开的药,已经睡下了,姑爷正恭候他们的大驾。
“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吩咐?”康裕全了礼数,小心问道。
“带我们去出事的房间看看,现场可还保存着?”
康裕有些为难:“当时房间的地面上沾了血迹,案犯被抓后,县太爷判了斩刑,家里便重新收拾了屋子。是以现场早已不在了。”
“无妨,去看看吧。”
外院的客房不少,足有十来间,康裕领他们走到一间看起来很新的房间前停下脚步,推开了门:“自出事后,这间屋始终没有住过人,但内里的摆设装饰全都换了一遍。”
“内人胆小,因先父乃是横死,内人刚查出来怀有身孕,怕冲撞了,因此更换的东西多了些。”
事实是连门窗地砖带桌椅柜橱,全都是重新铺设的,原先的痕迹一点也没留下。原本康裕的意思是,把地砖换了就得了,还是杜丽华更忌讳家里有人横死,坚持要全拆了。
此等小事,康裕自不会与爱妻争辩,最终整间房翻新,变成了现在他们看到的样子。
李闻溪随着林泳思一起踱步而入,她掏出卷宗,查看关于案发现场的描述,寻到周正死时的位置站定。
光可照人的地砖上打了橱柜,三层柜子只摆着一只鎏金佛像,观佛像前香灰的数量,显然时常供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