篝火燃烧的火焰此刻不仅带给了陶意体感上的温暖,更带来了心里的温暖。
不管杨斯年的话是真的假的,至少在此刻,她感觉很开心。
只要这瞬间她很开心。
这样,就足够了。
远处传来货车鸣笛声,在空旷的荒地制造出声声回响。
陶意顺着声音来源看去,被突如其来闪亮的车灯闪得立即紧闭上双眼。
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是什么情况,那辆货车就已经停了下来。
关了远光灯停在他们不远处。
没有了刺眼的强光,陶意这才能睁开眼睛。
只见货车两边的车门被打开,跳下来两个壮汉,直奔他们而来。
荒郊野外,黑灯瞎火的,两个壮汉气势汹汹来袭,像是要把他们两个抓走去喂鲨鱼一样。
遇到这样的场面,陶意的本能反应,是瞬间抓紧杨斯年的手,立即跑。
杨斯年也很听话,乖乖被她牵着,跟着她跑。
在夜晚,在篝火旁,他们进行了一场盛大的逃亡。
整个世界似乎都按下了暂停键,只能看到他们二人向前奔跑,融在这优美的大自然景色间,宛如一幅优美的山水画。
不知道跑了多久,他们跑到天黑前他们一起拾柴的山谷,陶意微微放慢脚步,回头察看情况。
并没有见到两个壮汉的身影,她才终于停下,松了一口气。
陶意平复好呼吸,准备拿出手机报警,却在身上找了一圈,都没能找到手机。
手机,被她放在了帐篷里,没带在身上。
这很糟糕了。没有手机,两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很危险。
“我们为什么要跑?”
身边传来杨斯年温润低沉的声音,跑了这么久,他竟然面不红气不喘,像个没事人一样。
体力好得令人惊叹。
陶意借着月光去看他,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人畜无害,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“不跑,等那两个人把我们抓走去喂鲨鱼吗?”
好像即便那两个人是坏人,他们也可以搏一搏,不一定非要跑。她常年都坚持锻炼,身体素质还算不错,徒手撂倒一个体重不超过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人还是有可能的。
至于杨斯年,平时应该也没少锻炼,陶意摸到过,他的腹肌很结实。
但当时陶意的本能反应,就是跑,拉着杨斯年一起跑,完全顾不上想其他的。
“我们不会被抓走去喂鲨鱼,”杨斯年耐心解释道,“他们是来给我们送烟花的工人,不是坏人。”
如果陶意当时跑慢一点,其实就能听到,后面两个人一脸懵地问彼此:“他们为什么跑?我们不就是来送个烟花而已嘛?这有什么好跑的。”
“不知道,可能是年轻人的情趣,咱们上了年纪,不理解很正常。”
“你说的也有道理,现在的小年轻想一出是一出的,可有点子了。”
-
“是这样啊......”陶意听完杨斯年的话,尴尬地低下头,瞬间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。
好尴尬,真的好尴尬。
没脸见人了。
她不想在杨斯年面前出糗,但偏偏就在他面前出糗了。
“不过逃跑时,你的反应是拉起我,我很开心,谢谢。”
杨斯年用双手轻轻捧起陶意的脸,粉白的小脸此时表情已经皱成了一团,是难得见到的她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。
“走吧,我们该回去放烟花了。不是说想要亲自放吗?那今天晚上这么好的机会,可不要错过。”
他主动避开让陶意尴尬的事情不去谈,也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缓解这个她觉得尴尬的氛围。
等她缓解好了,他才牵着她的手,不紧不慢往回走。
今天晚上不算很冷,没有狂风骤雨,空气也很好,很适合散步。
沐浴着月光,杨斯年的脚步越发缓慢,想要和她再多走一会儿,在这里多留下一些和她的回忆。
回到帐篷前,两个工人已经离开了。
方才停货车的地方,此时放了几箱未拆封的烟花。
陶意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。
杨斯年从工具箱中找出美工刀,轻轻划过烟花箱子上捆绑的麻绳,将各种样式的烟花陈列在陶意面前。
“去那边放?”他指向前方靠近湖边的空地问道。
“好啊。”陶意答。
月光将湖面裹上一层银白色,与烟花缤纷的彩色倒影交相辉映。
岸上偶尔能听见陶意发自内心的笑,和杨斯年手里相机咔嚓的声音。
烟火在天边绽开,一对现在还谈不上熟悉的新婚夫妇在这溶溶月色下共度良宵。
两人的影子在这片荒地反复交叠,编织了一道道温柔的象限。
微风沙沙作响,最终,陶意靠在杨斯年的肩头,安稳地睡着了。
“晚安。”杨斯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,如视珍宝。
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抱起来,抱进帐篷里,又从车子里找出来提前装好的棉被盖在她的身上。
电热水袋在车子里充好电,热了以后又塞进被子里她脚下的部分。蓄电款小太阳提前几天充好了电,此时也被他挂在帐篷上方,给帐篷增添了很多温暖。
这样,应该就不冷了吧?杨斯年想。
他知道陶意怕冷,出发之前就搜了很多保暖小物件一一备上,生怕陶意会冻着。
但现在,他感觉自己还是考虑欠妥,他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,买辆房车的。
为什么当时没有买呢?
因为他听了徐晋文的话,选择搭帐篷这种原始的方式。
徐晋文说,陶意喜欢野营,喜欢亲近自然,并且喜欢最原始的搭帐篷方式,不喜欢房车。
因为陶意认为,搭帐篷也是野营的乐趣其一,这是房车所不能替代的。
徐晋文说得也确实很对,陶意喜欢就好
陶意今天看起来确实很开心,这点他能很明显看出来。
并且他除了担心夜晚寒冷,会冻坏陶意以外,今天一整天,都并没有哪里是后悔选择搭帐篷的。
冷的话,他将她抱紧一些,是不是会好一些?
杨斯年从另一边躺下,盖好被子,将陶意揽入怀中,缓缓闭上眼睛。
今天他们的约会结束了,他竟然生出了几分不舍得的想法,舍不得今天和陶意经历的这一切点点滴滴。
陶意开心的笑颜在他眼前浮现。
完全不想闭眼。
但困意如排山倒海般来袭,他强撑了一会儿以后,还是顺其自然,睡了过去。
......
手机铃声一声接一声不断轰鸣时,外面的天还是黑的。
陶意难得睡了个安稳觉,被耳边的手机铃声吵醒,难免有些不悦。
听来电铃声,分明是她的手机在响,于是她循着声音来源找去。
还没有摸到手机,却先摸到了杨斯年的手。
杨斯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,熟练地找到手机放在了哪里,递给她。
“谢谢。”
“最好是有急事......”她接过手机,嘴里咕哝着。
一大早扰人清梦,要是不是什么正事的话她真的会生气的。
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竟然是本地的陌生号码,显示三分钟内频繁来电。
频繁来电的陌生号码?
罕见。
不会是什么园区诈骗吧?
但万一是有什么急事呢?毕竟现在是凌晨两点多,骗子这个时间应该也要休息吧?
陶意仅仅只犹豫了一秒钟,便立即接通了电话。
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声焦急的女声。
“大小姐,你终于接电话了。”
竟然是cindy的声音!
cindy是孟女士身边最得力的助手,她从陶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孟女士身边,一直到今天。
陶意对她的声音十分熟悉,绝对不会听错。
陶意不解地问:“cindy?你怎么会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?”
“大小姐,太太她现在在急救室抢救......”
急救室,谁?孟女士吗?
cindy后面说了什么,陶意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下去。
脑子里只剩下孟女士进抢救室几个字。
她让cindy将医院地址给她发过来以后,匆匆起身,并拉上杨斯年。
“抱歉,我......”
她剩下的话却仿佛被堵住了,哽在喉间说不出口。
杨斯年懂她要说什么,拿起重要的物品,一面穿衣服一面往外面走。
“我明白了,陶意,不要太紧张,我陪你去。”杨斯年握住她的手沉声道。
两人几乎是用飞的速度冲出帐篷。
凌晨两点的郊外气温几乎是骤降。
刺骨的寒风呼啸着,并且灌入陶意的衣领。
但此时她已然顾不上什么冷不冷。因为刚才那通电话,她的身体已经微微在发抖。
杨斯年觉察到了陶意细微的反应,他没有说话,只是把一直准备着的厚外套给陶意披上。
外衣的厚度让陶意的思绪有片刻回笼,她开始回想孟女士这段时间以来的身体状况,试图从中找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。
可是没有。
孟女士一直是一个按时体检的人,最近一次体检恰好是在陶意刚回国的时候,是陶意陪着去的。
体检结果报告她们母女俩都看了,各项指标都很正常。虽然孟女士偶尔会有一些胃痛腰疼的小毛病,但她总体的情况来说,是很健康的人。
这么健康的一个人,怎么会进急救室呢?
陶意手里握着车钥匙,想要去开车,却险些没有拿稳让车钥匙掉在地上。
“陶意,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,还是我来吧。”杨斯年默默接过她手中的钥匙,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打颤的手,以示安抚。
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动作,但竟然让陶意恢复了一些理智。
“也对,你来开吧,辛苦你了。”陶意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,适时关心杨斯年,“但是如果你感觉困了,一定不要强撑,困了就和我换。疲劳驾驶很危险。”
她是专业的赛车选手,在规定时速内,同样的距离,同一辆车,她来开,会比杨斯年用时少很多。
但现在以她的情况,确实并不适合开车。
孟女士那边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,她绝不能再出什么事。
杨斯年点头应声:“好。别太担心,会没事的。”
保时捷在盘山高速上疾驰,杨斯年在保持安全的情况下,尽量加速。
他用余光瞥向陶意,看到了她紧抿着双唇,脸色苍白,整颗心也跟着她的心情狠狠揪了起来。
他不喜欢看到这样难过的陶意。
陶意加上cindy好友以后,频繁刷新和cindy的聊天界面,随时等着她发来的新消息。
杨斯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,但此时此刻,怕是任何言语都无能为力。
他能做的,只有一直陪在她的身边,一直做她的依靠。
原本要开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,杨斯年尽力赶了过去,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医院。
车子还没有完全停稳,陶意就已经等不及跳下了车,杨斯年连声喊着小心脚下,陶意充耳不闻,立即朝急诊室的方向跑去。
医院的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,陶意在走廊尽头,看到穿着一身干练得体的cindy。
她此时正在反复踱步,心里的担忧不亚于陶意。
“cindy,我妈怎么样?”陶意来到她的面前,问出这句话时,她自己都没发现,她的眼眶已经红了。
cindy见到她,也小跑几步迎上来,恰好接住因跑得太快而险些摔倒的她。
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:“大小姐,太太是突然晕倒的,现在已经进去快两个小时了。具体情况,还要等医生出来以后才能知道。在此之前,你先不要慌。”
陶意问出了那个在电话里没来得及问出的问题:“好好的,怎么会突然晕倒?”
cindy摇摇头:“我也是第一次见太太这样。”
陶意松开她搀扶的手,又朝急救室走近几步,仿佛越靠近急救室的门口,她就越能感受到孟女士,与她同频共振。
但因为受到了巨大冲击,她的膝盖猛地发软,身体又朝前倒去,要跪在了地上。
幸好,杨斯年扶住了她。
“小心,不要摔伤自己。”
陶意已经彻底站不稳了,一整个身体直接靠在杨斯年身上,将全身的重心都靠在杨斯年身上。
杨斯年什么都不做,只这样任由她依靠。
“我在这里,我陪着你,都会好起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