劫后余生的喘息,短暂得如同指尖流沙。
世界胎膜的震颤刚刚平息,混沌虚空的狂暴低吼仿佛还在耳畔残留,萧遥和战红缨瘫在冰冷坚硬的次元碎片上,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耗尽了千钧之力。欺天石悬在萧遥头顶,光芒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,曾经深邃内敛的乌光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层,像一层随时会破裂的陈旧油纸。更触目惊心的是石体本身——一道道狰狞的裂痕遍布其上,如同被巨力狠狠摔砸过,又勉强拼凑起来,每一次微弱的闪烁,都伴随着细微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咔咔”声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。修复它所需的那些逆天材料早已化为乌有,如今每一次催动,消耗的都是它自身残存的本源,效果与持续时间更是断崖式下跌。
“咳…咳咳…”萧遥想笑,牵动肺腑却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嘴角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,“他娘的…这老东西…下手真够黑的…连喘口气的功夫都吝啬…”他艰难地抬起眼皮,看向旁边同样气息萎靡、盔甲残破的战红缨,“战妞儿…还活着没?”
战红缨没有回答,只是用尽力气,将脱手斜插在身旁岩石里的沉重战戟猛地拔了出来,带起一串火星。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脸色又白了一分,但那双眸子里的火焰却未曾熄灭,反而在极致的疲惫中淬炼得更加锐利、更加纯粹。她以戟拄地,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,动作却不可避免地带着重伤后的僵硬和迟缓。
就在她重心微微前移,试图发力直起腰背的瞬间——
“嗤啦!”
一声轻微却异常刺耳的裂帛声响起。
并非来自敌人,也非源于空间。
是她脚下那块历经混沌风暴和天道雷狱洗礼都未曾碎裂的次元岩层!一块拳头大小、边缘锋利的岩石,毫无征兆地崩裂、翘起,精准得如同精心设计的陷阱,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她左脚战靴的踏足之处。
“嗯?”战红缨闷哼一声,那足以撼动山岳的下盘根基,在这突如其来的、微小到荒谬的阻碍面前,竟然失去了刹那的平衡!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一个趔趄!虽然以她登峰造极的武道造诣和对身体的绝对掌控,几乎在失衡的瞬间就强行扭腰沉肩,硬生生将前冲之势钉在原地,避免了狼狈摔倒的结局。但强行稳住身形的反作用力,却狠狠冲击在她本就遍布裂痕的内腑之上。
“噗!”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,从她紧抿的唇间喷溅而出,在灰暗的混沌背景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红。
萧遥瞳孔猛地一缩,那点残余的痞笑彻底僵在焦黑的脸上。“我靠!”他低骂出声,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倒霉了,这简直是天道在用一种最恶心、最侮辱人的方式,嘲弄着他们所有的努力和挣扎。连战红缨这种早已将身体掌控入微的武道巅峰强者,都能被一块小小的石头“绊”到吐血内伤?这已经不是运气问题,这是规则层面上的恶意扭曲!
“天道老狗…”萧遥咬牙切齿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带着血沫,“你他娘的…玩阴的是吧…”
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咒骂,头顶那刚刚因为天道化身隐去而稍微清朗了一瞬的混沌天穹,毫无征兆地再次阴沉下来。没有酝酿,没有前兆,一道细长、凝练、速度快到极致的紫色闪电,如同毒蛇吐信,精准无比地撕裂空间,目标直指刚刚喷血、气息正剧烈波动的战红缨!
这闪电的威力,远不如之前那毁天灭地的混沌神雷,但其精准、阴毒、抓住最虚弱瞬间发难的特性,却更加令人心头发寒。它避开了欺天石勉强笼罩萧遥的那点微光范围,刁钻地选择了战红缨新力未生、旧力已竭、内腑震荡的绝对破绽!
“小心!”萧遥目眦欲裂,强行催动神识,头顶欺天石猛地一颤,那道本就黯淡的乌光瞬间暴涨一丝,试图延伸过去保护战红缨。然而——
“咔嚓!”
乌光仅仅延伸出去不到一尺,就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那道紫雷轻易洞穿、击碎!欺天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,体表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分,光芒急剧暗淡下去。那道紫雷去势不减,直劈战红缨头顶!
生死一线!
战红缨眼中厉芒爆射,重伤之躯爆发出最后的潜力。她没有试图格挡或躲避这快如思维的一击——那只会让她死得更快。她选择了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——身体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向后倒仰,同时将手中沉重的战戟,用尽全身力量向上方斜斜一撩!
“锵——滋啦!”
刺耳的金铁摩擦与能量湮灭声炸响!
紫雷的尖端,险之又险地擦着战红缨扬起的戟刃小枝掠过!狂暴的雷电之力瞬间传导,战红缨如遭重锤猛击,整条手臂瞬间麻痹焦黑,虎口崩裂,鲜血淋漓。战戟脱手飞出,打着旋儿深深嵌入远处的岩壁。而那道被戟刃稍稍带偏了轨迹的紫雷余威,则狠狠轰击在她左肩的护肩上!
“轰!”
精金打造的护肩瞬间炸裂,碎片四射。战红缨左肩一片血肉模糊,焦黑的气味弥漫开来。她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掼倒在地,又翻滚出去数丈,才勉强停下,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、咳嗽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。
“战红缨!”萧遥挣扎着想爬过去。
“别过来!”战红缨低吼,声音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保留…你的力量…它…在消耗你…消耗石头…”她艰难地抬起头,染血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,眼神却死死盯着头顶那片再次恢复平静、却充满无尽恶意的混沌天穹。
萧遥硬生生止住动作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他何尝不知?天道化身虽然退去,但这精准如附骨之蛆的紫霄神雷,这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制,就是它留下的“眼睛”和“鞭子”!它在用最残酷的方式,持续地、一点点地消磨他们的意志,榨干他们的力量,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欺天石!
他焦黑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,对着虚空嘶声喊道:“有完没完?催命呢?劈上瘾了是吧?有种再下来聊聊啊!”声音在死寂的次元碎片上回荡,显得无比悲怆又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混不吝。但他的眼神深处,凝重得如同冻结的寒潭。天道不仅是要他们的命,更是要他们在这种无休止的、充满戏谑的折磨中崩溃!
喘息片刻,萧遥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因催动欺天石而加剧的刺痛。必须离开这里!这片被天道重点“关照”的世界边缘,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绝杀囚笼!多待一刻,危险就成倍增加。
“走!”他低喝一声,将几乎要熄灭的欺天石乌光收缩到极致,勉强笼罩自身,然后一步踏出,试图以空间法则遁离。
然而,脚步落下的瞬间,异变陡生!
眼前熟悉的、通往相对安全区域的空间坐标,在感知中如同水中的倒影,骤然扭曲、模糊、然后彻底消失!取而代之的,是无数层叠、旋转、互相嵌套的诡异光带和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。空间不再是平滑的幕布,而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搓、折叠、扭曲成了无比复杂的迷宫!
咫尺,瞬间化为天涯。
萧遥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由无数破碎镜片组成的万花筒,每一个方向都折射出混乱的景象,却找不到任何一条真实、连贯的路径。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如同无形的泥沼,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,不仅大大减缓了他的速度,更在疯狂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神魂之力。每一次尝试以神识探路、解析空间节点,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艰难跋涉,神识被严重迟滞、削弱,消耗的速度是正常情况下的十倍、百倍!
“该死…空间迷宫…”萧遥额头青筋暴跳,冷汗混合着脸上的焦黑污垢淌下。他集中全部精神,沟通识海中那一点源自本源的混沌微光,艰难地催动欺天石残存的力量,试图在这混乱的法则迷宫中撕开一道缝隙。
乌光艰难地渗透进扭曲的空间结构,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坚冰上缓慢移动,发出滋滋的声响。每“融化”一点点混乱的空间褶皱,欺天石的光芒就肉眼可见地黯淡一分,萧遥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一分。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,用最后一点唾液去舔舐滚烫的沙粒,徒劳而绝望。
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,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纪元。萧遥终于勉强在眼前这令人发狂的空间迷障中,“清理”出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、极其不稳定的临时通道。通道的另一端,隐隐传来一丝相对稳定的空间波动,似乎通向一处可以暂时容身的次元裂隙。
“这边!快!”萧遥嘶哑着喊道,声音因为神魂的巨大消耗而显得虚弱不堪。
战红缨强忍剧痛,捡起深深嵌入岩壁的战戟,拖着残破的身躯,一步一个血印,朝着萧遥开辟的通道冲去。她的动作依旧带着战神般的刚毅,但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和沉重的步伐,无不昭示着身体已近极限。
就在她即将踏入通道的瞬间——
“嗡…轰隆!”
脚下整块巨大的次元碎片,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!并非外敌攻击,而是这片本就处于世界边缘、结构极不稳定的区域,在萧遥强行撕裂空间法则和天道持续施加的规则压力双重作用下,终于不堪重负,发生了大规模的内部崩塌!
通道口附近的岩层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碎裂、塌陷!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骤然在战红缨脚下张开,狂暴的混沌气流如同贪婪的巨兽之口,喷涌而出,带着恐怖的吸力!
战红缨瞳孔骤缩,千钧一发之际,右脚猛地踏在一块即将坠落的岩石上,身体借力如同离弦之箭向前飞扑,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吞噬一切的裂口边缘掠过,重重摔进萧遥维持的通道之中。
“噗通!”两人滚作一团。
通道剧烈摇晃,空间褶皱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般疯狂反噬,挤压着脆弱的通道壁障。萧遥闷哼一声,口鼻再次溢出鲜血,全力维持着通道不崩溃。
“走!”他低吼着,和战红缨互相搀扶,踉跄着冲进通道深处。身后,那块巨大的次元碎片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彻底解体,被狂暴的混沌虚空无情吞噬。
通道并不长,却走得异常艰难。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,空间压力无处不在,侵蚀着他们的肉身与神魂。当两人终于狼狈不堪地从通道另一端跌出,摔在一片相对平坦、布满灰色沙砾的荒芜之地时,都已是气若游丝。
“呼…呼…”萧遥仰面朝天,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。欺天石落在他胸口,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,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。战红缨伏在一旁,肩头的伤口焦黑狰狞,鲜血浸透了破碎的战甲,她紧咬着牙关,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。
短暂的、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未升起,一股更深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寒意猛地攫住了萧遥。
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、模糊。
不再是这片死寂的灰色荒原。
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充斥鼻腔,浓郁得令人作呕。
他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,在冲天的火光中崩塌。凤霓裳,那个风华绝代、执掌大炎神朝的女帝,倒在一片血泊之中。她标志性的凤袍被撕裂,露出染血的肌肤,曾经顾盼生辉的凤眸失去了所有神采,空洞地望着燃烧的穹顶。一支漆黑如墨、缠绕着毁灭气息的长矛,贯穿了她高耸的胸膛,将她死死钉在象征着皇权的九龙宝座之上。她的血,顺着台阶流下,蜿蜒如蛇,汇聚成一滩绝望的深红。一个模糊而冰冷的身影,站在宝座旁,散发着令萧遥灵魂都为之冻结的、纯粹的天道气息。
画面猛地切换。
混乱的战场,喊杀震天。金镶玉,那个总是带着精明笑容、掌控庞大财富的商会巨擘,她视若生命的“万宝楼”在法术的狂轰滥炸中轰然倒塌。她精心盘起的发髻散乱,华贵的衣裙沾满泥污和血渍。她背靠着一块燃烧的断壁,手中紧握着一枚光华黯淡的玉符——似乎是某种自毁法宝的最后启动核心。她的眼神不再有算计,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解脱般的决然。在她周围,是层层叠叠、面目狰狞、散发着深渊气息的魔物。她最后望向远方的眼神,似乎穿透了混乱的战场,落在了某个方向…然后,玉符被她狠狠捏碎!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,连同她曼妙的身影和那些狰狞的魔物…只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、凄厉的“萧遥——”在爆炸的轰鸣中隐约传来,撕心裂肺。
画面再次破碎重组。
这一次,是彻底的黑暗与死寂。没有光,没有声音,只有永恒的虚无。他感觉自己悬浮在这片虚无的中心,身体冰冷僵硬,意识却无比清醒,清醒地感受着每一寸灵魂被这绝对的虚无一点点剥离、消融的痛苦。他看到了战红缨…或者说,是战红缨的残骸。她的战戟断成了数截,散落在虚无中,如同冰冷的墓碑。她引以为傲的、蕴含着不屈战意的躯体,只剩下模糊的轮廓,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缓慢地、不可抗拒地分解、同化,最终化为这虚无的一部分。她的眼神,在彻底消散前的那一瞬,似乎穿透了永恒的死寂,直直地“看”向了他意识所在的方向。没有恐惧,没有怨恨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、令人窒息的…死寂的平静。仿佛在无声地诉说:这就是结局,这就是反抗天道的代价。一切挣扎,终归虚无。
“不…不!”萧遥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。这幻象太真实了!真实到每一个细节都敲打着他的神经,真实到那血腥味、那爆炸的冲击、那虚无中灵魂剥离的冰冷触感都清晰可辨!这不再是过去的重演,而是直指未来的、最深层恐惧的具象化!它精准地刺中了他嬉笑怒骂、逍遥不羁表象之下,那被深深掩埋的、对身边之人无法守护的恐惧,对自身沉沦的抗拒,对整个世界因他而彻底崩毁的绝望!
“放弃吧…”
“融入规则…”
“归于天道…”
“抗拒…徒增痛苦…”
“你…即是混乱根源…”
“抹除…方得永恒秩序…”
无数冰冷、扭曲、充满蛊惑和恶意的低语,如同亿万只毒虫,直接钻进他的识海深处,啃噬着他的道心。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从他自己的恐惧、疲惫、绝望中滋生出来,化作了心魔最锋利的爪牙,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防线。它们试图瓦解他的斗志,让他接受那看似“必然”的悲惨结局,让他放弃抵抗,彻底沉沦于天道编织的“秩序”之中。
冷汗瞬间浸透了萧遥焦黑的衣衫,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他牙关紧咬,牙龈甚至渗出血丝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混沌本源在体内疯狂运转,试图驱散这可怕的心魔幻象和魔音灌脑,但那源自自身恐惧的力量是如此顽固,如同附骨之疽!
“萧…遥?”一个虚弱却带着急切的声音刺破了幻象的迷雾。
是战红缨!
她察觉到了萧遥的异常。他那剧烈颤抖的身体,那苍白如纸、冷汗淋漓的脸,那涣散瞳孔中映照出的绝望幻影,无不说明他正陷入极其凶险的心魔劫!这比外部的雷罚和空间禁锢更加致命!
战红缨不顾自身的重伤,猛地扑到萧遥身边,染血的手掌带着滚烫的温度,紧紧抓住了他冰冷颤抖的手腕。没有多余的言语,一股精纯、坚韧、蕴含着不屈武道意志的力量,如同灼热的暖流,顺着她的手掌强行灌注进萧遥的体内!
“醒来!”战红缨的声音如同惊雷,带着斩断虚妄的决绝,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炸响!
“轰!”
萧遥浑身剧震!
仿佛溺水之人被猛地拉出水面,眼前的尸山血海、惨烈爆炸、永恒虚无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崩碎!那些蛊惑的低语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毒蛇,瞬间哑火。混沌本源之力终于冲破了心魔的桎梏,重新主导了他的意识。
他猛地睁开眼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如同离水的鱼,眼神里充满了惊悸和后怕,瞳孔深处那抹恐惧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。他反手死死抓住战红缨的手腕,仿佛那是唯一能将他从深渊拉回的锚点。
“我…没事…”他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。
战红缨见他眼神恢复清明,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,但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。心魔劫的凶险她再清楚不过,这次能强行拉回,下一次呢?天道的手段,越来越阴毒了。
短暂的沉默被一阵沉闷的震动打破。不是空间崩塌,而是脚下这片灰色大地的深处传来的震颤,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底翻身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战红缨沉声道,试图抽回手起身。
就在这时,萧遥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一片低洼地带,灰白的沙砾中,竟反射出一丝极其微弱的、清冽的水光!一股若有若无的、精纯的灵气波动随之传来。
“水?灵泉?”萧遥精神猛地一振!在这充斥着混沌乱流和毁灭气息的世界边缘,任何蕴含生机的灵泉都是无价之宝!不仅能缓解伤势,更能补充他们枯竭的力量!这简直是绝境中的天赐甘霖!
两人眼中都燃起一丝希望,顾不上身体的剧痛,互相搀扶着,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片低洼地。
近了!更近了!
那汪泉眼不大,只有脸盆大小,泉水清澈见底,散发着乳白色的氤氲灵气,沁人心脾的气息让两人干涸的肺腑都感到一阵舒畅。泉水中央,甚至还有几颗米粒大小、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乳白色结晶正在缓缓凝聚——这是灵泉精华,效果更佳!
“太好了!”萧遥眼中露出狂喜,几乎是扑到泉边,伸出颤抖的手,想要掬起一捧救命的泉水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清澈水面的刹那——
“滋…咕噜噜…”
异变再生!
那汪充满生机的灵泉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抽干了所有精华!清澈的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、灰败,然后迅速干涸、消失!仿佛从未存在过!只留下一个浅浅的、干裂的泥坑,和那几颗刚刚凝聚、还未来得及成型的乳白色结晶,也在瞬间失去光泽,化作几缕毫无灵气的灰白粉末,随风飘散。
萧遥的手僵在半空,指尖距离干裂的泥坑只有毫厘之遥。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,然后化为一片死灰。
战红缨的脚步也停在泉边,看着那瞬间消失的生机之源,握着战戟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,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。
“哈…哈哈哈…”萧遥看着自己沾满焦黑和血污、悬在空中的手,忽然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,笑声越来越大,充满了无尽的荒谬、愤怒和一种被玩弄到极致的疯狂,“好…玩得好啊…老东西!给点希望…再亲手掐灭…这滋味…真他妈的绝了!”
笑声在荒原上回荡,悲凉而刺耳。
就在这时,战红缨突然闷哼一声,身体晃了晃。肩头那处被紫雷轰击的焦黑伤口,边缘处竟诡异地开始渗出粘稠、腥臭的黑血!伤口周围的皮肤也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,并开始缓慢地向周围蔓延!一股阴冷、带着腐蚀性的能量正在伤口深处滋生!
“伤口有变!”战红缨声音凝重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。天道之力残留的侵蚀,在持续压制和厄运缠身的环境下,终于开始爆发了!她立刻盘膝坐下,从残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。这是金镶玉最后投下的补给中,品质最好的一瓶疗伤圣丹“九转玉髓丹”,专门针对道伤和法则侵蚀。
玉瓶打开,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,让人精神一振。瓶中三颗龙眼大小、温润如玉、散发着氤氲宝光的丹药静静躺着。战红缨没有丝毫犹豫,倒出一颗,就要服下。
就在丹药离开玉瓶,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瞬间——
异变,第三次发生!
那颗宝光莹莹、药力澎湃的九转玉髓丹,毫无征兆地…黯淡了!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精华!温润的玉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变得灰败、干瘪,表面甚至浮现出点点霉斑!浓郁的药香也瞬间转化为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!
丹药,竟然在离开玉瓶保护的刹那,直接变质了!从救命的圣药,变成了可能致命的毒物!
战红缨的动作僵住了。饶是以她钢铁般的意志,看着手中这颗瞬间从灵丹变成霉变毒丸的东西,眼中也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骇然和…荒谬绝伦的无力感。
萧遥的笑声戛然而止。他看着战红缨手中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霉变丹药,又看了看自己脚下那个干涸的泥坑,最后抬头望向那仿佛永远阴沉、充满恶意的混沌天穹。
一股冰冷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,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。
这不是巧合。
这绝对不是巧合!
精准的雷罚…扭曲的空间迷宫…直击心灵软肋的心魔幻象…瞬间干涸的灵泉…触手变质的神丹…
天道在用一种超越他们理解的方式,修改着他们周围的“规则”!它在编织一张无形的、充满恶意的厄运之网,将他们所有的努力、所有的希望、所有的挣扎,都导向最坏的、最令人绝望的结果!它要让“厄运”本身,成为一种持续生效的、无孔不入的诅咒!
“祸不单行…”萧遥喃喃自语,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这他妈的…是‘祸不单行plus’啊…”
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——
头顶,那片阴沉死寂的混沌天穹深处,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刺目的、急速放大的赤红色光芒!
带着尖锐的、撕裂空气的恐怖厉啸!
一颗燃烧着熊熊烈焰、直径足有数丈的陨石,如同天罚之锤,拖曳着长长的毁灭尾焰,精准无比地锁定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,正以雷霆万钧之势,轰然砸落!
目标,正是刚刚盘膝坐下、正在处理肩头恶化伤口的战红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