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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阳劈开缭绕云海,将神都北郊的桃花坳染成一片温柔的赤金。风过处,漫山遍野的桃瓣如一场永不止歇的绯红细雪,簌簌而下,沾衣拂面,清香暗渡。空气里酿着蜜糖般的甜与微醺的酒气,浓稠得几乎化不开。

就在这片灼灼花海深处,一块形貌奇崛的巨岩拔地而起,通体黢黑如墨,粗粝嶙峋,在柔软花光的映衬下,更显出一种桀骜不驯的硬骨。它扭曲盘踞的姿态,竟隐隐勾勒出九曲龙形,尤其那高高昂起的顶部,平整宽阔,恰似一张遗落凡尘的太古龙椅,无声地俯瞰着渺渺河山。

此刻,龙椅之上,一人酣然高卧。

萧遥。

他半身斜倚,如卧云端,一袭洗得泛白的青衫沾满落英,敞开的襟口下是嶙峋的锁骨。一坛泥封已开的“醉千秋”随意搁在腿边,清冽奇异的酒香丝丝缕缕,混杂着桃花气息,竟将周遭浓郁的灵气都压下去一头。他双目紧闭,呼吸悠长,脸颊因酒意蒸腾出淡淡绯红,仿佛沉溺在一个比眼前桃林更美的梦境深处。几片淘气的桃花瓣落在他微蹙的眉峰,随呼吸轻轻起伏,更添几分落拓不羁的慵懒。

醉乡深处,不知年月。

然而,这片世外桃源的静谧,骤然被一阵从天而降的威压撕得粉碎。

苍穹之上,云气剧烈翻涌,如同煮沸的汤。三头通体覆盖着幽蓝鳞片、头生独角、四蹄踏火的异种蛟龙,拉拽着一架庞大华贵的玉辇破开云层,轰然降临!那玉辇通体由整块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,在日光下流转着圣洁的光晕。辇顶覆盖着明黄锦缎绣成的华盖,其上以金线精工细密地绣出九条形态各异的五爪金龙,张牙舞爪,吞云吐雾,凛然不可逼视。华盖四周垂下的璎珞流苏,竟是以深海寒珠与万年火玉间隔串联而成,碰撞间发出清越如冰泉流淌的脆响。

辇前,八名身着猩红麒麟战甲、手持金瓜钺斧的禁军悍卒肃然开道,个个气息沉凝如渊,修为赫然皆在元婴中期之上!他们的步伐沉重而整齐,每一次踏落,都引得下方花枝震颤,落英缤纷,大地发出沉闷回响。

玉辇之后,更有两队青衣小太监,手捧金盘玉匣,内盛之物或被明黄锦缎覆盖,或隐隐透出宝光灵气,显然皆是稀世奇珍。他们足下生云,低眉垂首,仪态恭谨到了极致。

整个仪仗,如一片移动的天宫碎片,挟裹着令人窒息的皇家威严与浩瀚灵力,缓缓沉降在桃花坳的边缘,正对着那块龙形巨石。蛟龙鼻息喷吐着灼热的白气,焦躁地踏动蹄爪,蹄下火星四溅,将娇嫩的桃花瞬间焚为灰烬,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草木灰的焦糊味道,与原有的花香酒气格格不入。

玉辇珠帘无声卷起。一位身着深紫色蟒袍、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当先步出。他身形清瘦,背脊却挺得笔直,仿佛一杆历经风霜却宁折不弯的古松。一张脸如同玉雕,不见丝毫皱纹,唯有一双眼睛,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,沉淀着无数岁月与秘密,开阖之间精芒内蕴,偶一流转,便似有冷电划过,显示出深不可测的修为底蕴。他手中,恭敬地平托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,圣旨两端卷轴,赫然是以整块温润的龙血晶玉雕琢而成,内里仿佛有赤霞流淌。

此人正是女帝凤霓裳最为倚重的心腹大伴,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——曹无庸!一个名字便足以令大炎朝堂震上三震的传奇人物。

曹无庸的目光,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,穿透纷纷扬扬的桃花雪,精准地钉在了龙形巨石顶端那个醉卧的身影上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如同覆盖着一层玉质的面具,只有眼底深处,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与凝重。眼前此人,气息沉浮不定,时如高山渊海深不可测,时如风中残烛飘摇欲灭,周身更无半点高阶修士应有的威压外显,唯有那浓烈得化不开的酒气,昭示着主人的状态。

“咳。”曹无庸轻轻清了清嗓子。这声音不高,却蕴含着奇异的力量,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荡开,压过了风过桃林的簌簌声,蛟龙的低吼声,甚至天地间其他一切微弱的杂音,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,更似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直抵那醉卧之人的神魂深处。

巨石顶端,萧遥似乎被这声音惊扰了美梦,极其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,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什么,翻了个身,侧脸压在冰凉粗糙的岩石上,将后脑勺留给了下方那煊赫无比的皇家仪仗。几片粘在他发间的桃花随着动作悠悠飘落。

曹无庸身后的两名年轻小太监,目睹此景,脸上瞬间腾起怒意,手已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。竟敢如此藐视天家威严!这已不是简单的无礼,简直是赤裸裸的亵渎!

“嗯?”曹无庸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音。

这轻飘飘的一个音节,却如同万钧雷霆炸响在那两名年轻太监的识海!两人浑身剧震,脸色霎时惨白如纸,按住刀柄的手触电般缩回,慌忙垂下头颅,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,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,再不敢有丝毫异动。曹公公的威严,岂是他们能够触碰的?

曹无庸不再理会身后,他双手稳稳托起那卷龙血晶玉轴的圣旨,深吸一口气。当他开口时,声音已不复方才的清越,而是变得无比庄严、宏大、肃穆,每一个字都仿佛携带着千钧之重,蕴含着煌煌天威,震得周遭空气嗡嗡作响,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似乎也在半空凝滞了一瞬:

“大炎皇帝诏曰:”

“朕承天命,统御八荒,泽被万民。然九重宫阙,孤悬星汉;凤座高寒,难觅知音。今闻隐逸高士萧遥,道法通玄,风骨嶙峋,如松柏之劲,似云鹤之闲,实乃浊世清流,人中龙凤。朕心甚悦,思慕贤才,愿效上古圣皇求贤之诚,以江山为聘,邀君共掌!”

诏书内容石破天惊!连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禁军悍卒和青衣太监,此刻也无不心神剧震,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骇然光芒。以江山为聘?邀为帝夫?这…这简直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旷古奇闻!女帝陛下,竟对此人看重到了如此地步?

曹无庸的声音愈发洪亮,如同黄钟大吕,在桃花坳中反复回荡:

“特敕封萧遥为大炎护国帝尊,位同帝君,与朕共治山河!赐金印紫绶,享万乘之尊!封地三州——青州沃野千里,物阜民丰;云州仙山连绵,灵气氤氲;霜州雪域奇景,矿产丰饶!三州赋税,尽归帝尊私库!”

“另赐免死丹书铁券,非叛国弑君,十罪不究!赐万载空青髓十斤,助帝尊参悟天道!赐九转还魂金丹三枚,生死人肉白骨!赐上古神兵‘裂天戟’图谱一轴……”

一件件足以令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的封赏、一块块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疆域名字,从那苍老而庄严的口中清晰吐出,掷地有声。每一个字,都重若千钧,砸在下方所有随行人员的心上,砸得他们头晕目眩,呼吸急促。这是何等泼天的富贵?何等至尊的荣耀?一步登天,莫过于此!这简直是将大炎半壁江山和未来气运,都系于一人之身!

“……布告天下,咸使闻知!望君体察朕心,速归神都,共襄盛举,同享无极!钦此——!”

最后两个“钦此”字,曹无庸运足了修为,声如九天惊雷炸响,带着不容抗拒的旨意与浩瀚的灵力威压,排山倒海般向那龙形巨石之巅轰然压去!狂暴的气流卷起地上无数落花,形成一道粉红色的狂飙,直冲高台。他要以这煌煌天威,震醒那醉卧之人!

风雷之声在耳畔炸裂,狂暴的气流带着浓烈的花香与尘土气息扑面而来,吹得萧遥的破旧青衫猎猎作响,发丝狂舞。

他终于动了。

不是惊醒,不是惶恐跪拜。他只是极其缓慢地、带着浓浓被打扰清梦的不耐,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。
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?

初睁开时,迷蒙如雾,仿佛宿醉未消,倒映着漫天纷飞的桃花,一片混沌茫然。然而,就在这迷蒙深处,在那醉意氤氲的底色之下,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。仿佛历经万古沧桑的旅人,看遍了星辰生灭、沧海桑田,再辉煌的权柄,再耀眼的富贵,于他眼中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转瞬即逝的浮光掠影,激不起半分真正的波澜。

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刻意去搜寻下方那煊赫的仪仗、威严的掌印太监,只是漫不经心地掠过那片被蛟龙蹄火灼烧出的焦黑土地,掠过那些因敬畏而低垂的头颅,最终,懒洋洋地落在了曹无庸手中那卷华光四射、象征着人间至尊权柄的圣旨上。

没有激动,没有惶恐,没有受宠若惊。

只有一种…近乎无聊的漠然。

他费力地撑起半边身体,动作迟缓得如同生锈的机械。这个简单的起身,似乎耗尽了他残余的力气。他半倚着冰冷的龙形石壁,抬手揉了揉被阳光刺得有些发痛的额角,然后,慢吞吞地抓起了身边那只空荡荡的酒坛。

那是一只极其普通的粗陶酒坛,坛身上沾着泥土和干涸的酒渍,坛口边缘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纹。与下方玉辇华盖、金盘玉匣的璀璨宝光相比,它寒酸得像个乞丐的讨饭碗。

萧遥把空酒坛举到眼前,眯起一只眼,对着坛口往里瞧了瞧,又晃了晃。坛底只剩下最后几滴粘稠如琥珀般的酒液,散发着令人神魂迷醉的奇异醇香,顽强地挂在粗糙的陶壁上。

他咂了咂嘴,仿佛在回味那已入喉的琼浆玉液,脸上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惋惜。随即,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下方还杵着一群人,终于想起了那卷金光闪闪、承载着万里江山的圣旨。

他微微侧过脸,视线重新落回曹无庸身上。这一次,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极其浅淡的、近乎怜悯的嘲弄。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,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,沙哑而含混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醉意,如同梦呓般飘了下来:

“江…山?”

他嗤笑一声,那笑声短促而空洞,像石子投入深井。

“啧…”他费力地抬起那只抓着空酒坛的手,伸出小指,用指甲在坛壁上残留的一小片深色酒渍上,极其吝啬地、小心翼翼地刮了一下,然后举到眼前,对着阳光,眯眼审视着指甲盖上那微不足道的一丁点湿润。

“……不够换我这半坛‘醉千秋’的酒钱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那只沾着一点残酒的空酒坛,被他以一种极其随意、近乎丢弃垃圾般的姿态,随手朝下方一抛。

没有灌注任何灵力,没有蕴含丝毫威势。就是那么普普通通地一丢。

粗陶的酒坛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、毫不起眼的弧线,翻滚着,朝着曹无庸所站立的位置落去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、凝滞。

下方,所有随行人员,无论是气息沉凝的元婴禁卫,还是手捧重宝的青衣太监,亦或是那两名先前怒意勃发的年轻内侍,此刻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!

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,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成针尖大小,死死盯着那只翻滚下落的粗陶酒坛。嘴巴无意识地张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。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那两句如同九天罡风般刮过他们神魂的话语在疯狂回荡:

江山为聘?

不够换半坛酒钱?!

荒谬!狂妄!大逆不道!亵渎天威!无数足以凌迟处死的罪名在他们混乱的识海中翻腾爆炸,然而,极致的惊骇却让他们如同泥塑木雕,连思维都陷入了停滞。眼前这一幕,彻底颠覆了他们一生对皇权、对力量、对世间一切价值秩序的认知!

就连那位修为深不可测、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无庸,此刻那张万年不变的玉质面孔上,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!

当萧遥吐出那句“不够换半坛酒钱”时,曹无庸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,仿佛有万载玄冰轰然炸裂!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,混合着被触犯天威的滔天震怒,如同失控的火山岩浆,瞬间冲垮了他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平静面具。眼角周围的肌肉,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。

然而,这失态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个刹那。

当那只空酒坛被随意抛下,翻滚着朝他飞来时,曹无庸眼中所有的惊愕与怒火,瞬间被一种更深的、近乎本能的警惕与凝重所取代!他绝不信这仅仅是醉汉的胡闹!此人能以如此姿态面对圣旨,其修为见识绝对超乎想象!这随手一抛,焉知不是蕴含了某种返璞归真、大巧若拙的绝世神通?是试探?是警告?亦或是…不屑一顾的回应?

电光石火间,曹无庸体内沉寂如古海的真元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然运转!磅礴浩瀚的灵力瞬间遍布周身,形成一层肉眼难辨、却足以抵挡元婴巅峰修士全力一击的护体罡气。他托着圣旨的双手依旧平稳,但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,那卷承载着女帝心意与江山重量的明黄卷轴,在他手中仿佛重逾万钧。

他死死盯着那只酒坛飞行的轨迹,神念如潮水般汹涌而出,将其每一个细微的翻滚角度、每一丝空气扰动的波纹都捕捉分析到极致!试图从中窥探出一丝一毫属于“道”的痕迹,属于力量的韵律。

近了!

粗糙的坛体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脆弱、笨拙、毫无威胁。坛身上沾染的泥土痕迹清晰可见。

没有灵力波动。

没有道韵流转。

没有神通暗藏。

就是一只普普通通、空空如也、被人随手丢弃的破酒坛!

这个结论,比发现坛中蕴含毁天灭地的禁制,更让曹无庸心神剧震!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合着冰冷的寒意,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。难道…难道对方真的只是…随手一丢?

就在他心神剧烈波动的这一瞬,酒坛已至面前。

出于一种深入骨髓的、对皇权象征物近乎本能的维护,也出于一种对眼前这荒谬绝伦情景下意识的应对,曹无庸那只空闲的左手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,五指微张,一股柔和的吸力自掌心涌出,试图稳稳地、不失体面地将这只象征着他此行所有屈辱的器物凌空摄住。

然而——

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只粗糙冰冷的陶坛边缘时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沛然莫御的沉重感,毫无征兆地、如山崩海啸般透过虚空,狠狠撞入他的识海!

“嗡——!”

曹无庸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!神魂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,剧烈震荡!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嗡鸣!那感觉,就像是凡人徒手去接一座从天而降的万丈神山!

他托着圣旨的右手猛地一沉!脚下由坚硬山岩构成的地面,竟无声无息地向下凹陷了寸许!蛛网般的细密裂纹,以他的双脚为中心,瞬间蔓延开数丈之远!他体内奔涌不息的真元洪流,竟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与紊乱!

这…这怎么可能?!

曹无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!这绝非酒坛本身的重量!这只是一种…意志!一种将万里江山、无上权柄视若无物、弃如敝履的极致狂傲!一种凌驾于凡俗规则之上的超然心境!它无形无质,却重逾星辰!它透过那只被丢弃的空酒坛,如同实质的洪流,狠狠冲击着他毕生所侍奉、所敬畏的皇权根基!

“呃…”一声极其压抑、几乎细不可闻的闷哼,从曹无庸紧抿的唇缝中溢出。他那张玉白色的脸庞,瞬间涨红,随即又褪成一种骇人的铁青。手臂上的蟒袍衣袖,如同被狂风吹拂般剧烈鼓荡起来。

他终究是修为通玄的司礼监掌印。在双足陷入岩石、身形剧烈摇晃的瞬间,猛地一咬舌尖,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开,强行压住翻腾的气血和震荡的神魂。体内真元疯狂运转,硬生生稳住了身形,那只抬起的左手,也终于险之又险地、堪堪托住了那只下落的空酒坛。

入手冰凉、粗糙、轻飘飘的。就是一只最寻常不过的陶罐。

然而,曹无庸托着这只空酒坛的手,却在微微颤抖。不是因为坛重,而是因为那烙印在心神之上的、无形的万钧之重!他缓缓垂下眼睑,目光落在坛中。

坛底,只剩下最后两三滴粘稠如蜜、色泽金黄、散发着浓郁到令人灵魂都要沉醉的异香的酒液,正沿着粗糙的陶壁,极其缓慢地、蜿蜒地向下滑落。一滴…啪嗒…轻轻滴落在他托着坛底的掌心。

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之意,伴随着直透神魂的馥郁醇香,瞬间从那接触点弥漫开来,仿佛能洗涤一切尘埃烦恼。同时,一股微弱却精纯得无法想象的灵气,悄然渗入肌肤。

曹无庸的身体,几不可察地再次一震!眼底深处,那抹惊骇与凝重,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、近乎敬畏的复杂情绪所淹没。这酒…这醉千秋…究竟是何等神物?!

他猛地抬起头,目光如冷电,再次射向巨石之巅。

那里,萧遥早已重新躺倒。背对着下方死寂一片的皇家仪仗,只留下一个沾满落花的、慵懒随意的背影。他甚至极其不雅地挠了挠后背,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,随即又发出一声满足的、长长的、带着浓重酒气的鼻鼾。

“呼…噜……”

鼾声一起,这片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与死寂,仿佛被这声鼾强行打破了某种平衡。

曹无庸死死盯着那个背影,托着圣旨和空酒坛的双手,如同石化。脸上再无半分表情,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。只是那沉静之下,是翻江倒海的惊涛。他下颌的线条绷紧如刀削,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,比之前那声蕴含天威的“钦此”更加恐怖,冰冷得让周围所有随从如坠万年冰窟,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。

死寂。

只有风卷落花的簌簌声,以及巨石顶端传来的、悠长而规律的鼾声,在这片弥漫着花香、酒气、焦糊味、以及无形硝烟的空间里,诡异而刺耳地交织着。

那只粗陋的空酒坛,依旧被曹无庸稳稳托在掌心。坛底仅存的那一两滴金黄酒液,在阳光的映照下,折射出迷离而脆弱的光晕,如同凝固的泪滴。酒香混合着泥土和陶土的朴素气息,与玉辇华盖散发的尊贵龙涎香、禁卫身上的铁血煞气格格不入,却又顽固地萦绕在每个人的鼻端,挥之不去。

曹无庸的目光,缓缓从萧遥那毫无防备的背影上移开,落在了自己掌心那只空酒坛上。粗糙的陶壁摩擦着指腹,冰冷而真实。坛底那最后一点金黄,似乎正无声地嘲笑着他手中这卷以龙血晶玉为轴、承载着万里江山重量的圣旨。江山为聘?女帝的倾世之心?无上的权柄?在对方眼中,竟不如这坛中几滴残酒!
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混杂着屈辱、震怒、惊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迷茫的复杂情绪,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他侍奉皇家数十载,历经三朝,见惯风云变幻、王旗易手,自诩已能看透世间一切荣辱兴衰。但今日,这块龙形石上,这个醉卧的背影,这只随手丢下的空酒坛,却像一柄无形重锤,狠狠砸碎了他所有固有的认知。

他猛地闭上了眼睛。再睁开时,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深处,所有翻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入最深的寒潭之底,只余下冰冷坚硬的磐石。

他不再看那巨石之巅,甚至不再看手中的圣旨和酒坛。目光平直地望向前方虚空,仿佛穿透了眼前纷乱的桃林,投向了遥远神都那巍峨的宫阙深处。

“收…仪…仗。”

三个字,从曹无庸紧抿的薄唇中缓缓吐出。声音干涩、沙哑,失去了所有的圆润与威严,像是两块粗糙的砾石在摩擦。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重若千钧,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。

身后的随行人员,无论是元婴禁卫还是青衣太监,此刻才仿佛从一场惊心动魄的梦魇中骤然惊醒。他们如梦初醒般仓惶行动起来,动作僵硬而急促,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慌乱。收起金瓜钺斧,放下手中捧着的金盘玉匣,牵动蛟龙辇索…所有动作都小心翼翼,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,唯恐惊扰了石上酣眠之人,更怕触怒那位浑身散发着可怕低气压的曹公公。

没有愤怒的咆哮,没有不甘的质问,甚至没有一句场面上的告辞之言。整个煊赫无比、象征着大炎最高皇权的仪仗队伍,在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迅速地、狼狈地收敛起所有的光芒与威严。

三头踏火蛟龙不安地低吼着,拉着玉辇缓缓升空。来时撕裂云层,气势如虹;离去时,却无声无息,甚至显得有些仓皇,迅速没入尚未散尽的云气之中,只留下几缕焦糊的烟气在桃花香里挣扎片刻,便彻底消散。

转瞬之间,桃花坳边缘,只剩下曹无庸一人。

他依旧保持着托举圣旨与酒坛的姿势,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像,孤零零地伫立在原地。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投在身后狼藉的焦土和零落的花瓣上,显得格外孤寂、萧索,甚至…有些凄凉。

风,似乎更大了些。卷起地上的灰烬和花瓣,打着旋儿,掠过他深紫色的蟒袍袍角。

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低下头。目光先是落在左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上。龙血晶玉的卷轴依旧温润,内里的赤霞流淌不息,象征着永不熄灭的皇权之火。但这火焰,此刻在他眼中,似乎黯淡了许多。

然后,他的目光移向右手的空酒坛。粗陶,裂纹,坛底残留的那一点金黄酒渍,在阳光下固执地闪烁着微光。

曹无庸的喉结,极其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。他缓缓抬起右手,将那只粗陋的空酒坛,以一种近乎荒谬的、却又无比郑重的姿态,轻轻放在了那卷华贵无比的圣旨之上。

冰冷的粗陶,贴着温润的玉轴和光滑的锦缎。

权柄与狂诞,富贵与不羁,在这一刻,以一种极具讽刺意味的方式,被强行叠放在了一起。

他不再停留。猛地转身,深紫色蟒袍在风中划过一道沉重而决绝的弧线,再不看那龙形巨石一眼。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孤鸿,一步踏出,脚下焦黑的地面再次无声龟裂,人已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虚影,朝着神都的方向,疾射而去,瞬间消失在漫天纷扬的桃花雪幕之后。

风卷着花瓣,追逐着他消失的方向,徒劳地盘旋。

桃花坳,终于彻底恢复了宁静。只有风过林梢的低语,以及巨石顶端那均匀悠长的鼾声。

龙形巨岩之下,那片被蛟龙烈焰灼烧出的焦黑土地上,一只粗陋的空酒坛静静地躺在那里。坛口歪斜,几片被风吹落的桃花瓣,打着旋儿,轻轻巧巧地飘落进去,覆盖在坛底那点残余的金黄之上。

阳光穿过花隙,斑驳地洒在焦土和酒坛上,一半是毁灭的灰烬,一半是脆弱的残香。

更远处,桃花坳的边缘,几株老桃树的虬枝在风中微微摇曳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那声音,细细听去,竟隐隐夹杂着来自极北之地、穿越万里山河传来的模糊呜咽——那是寒风的厉啸?是金戈铁马的碰撞?亦或是…烽烟即将点燃前的悲鸣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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