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的露水凝结在墓碑上,阿尔伯特靠在莉莉的坟前。
指间的雪茄燃到尽头,烫到指尖才惊觉。
十七个烟蒂散落在安娜的小坟旁,像排无声的士兵,守着布偶熊破碎的纽扣眼睛。
他摸出烟盒,空荡的盒盖碰撞声在墓园回荡。
烟盒有多少年,他已经忘了。
不过内侧却还刻着“少抽些,我在等你回家”。
如此熟悉的字迹,现在看来,反又如此的陌生......
......
手指划过墓碑上的裂痕,阿尔的拇指突然停在“爱妻”二字上,那里有道浅细的划痕。
手套被露水打湿,却仍紧紧攥着布偶熊的残肢,熊爪上的染血手帕早已褪色,却还留着十年前的腥味。
风掀起他的斗篷,仿真在揭露出他这个——卑劣的下水道老鼠......
......
莉莉的轻唤混着风声:“阿尔......”
他猛地抬头,却只看见摇晃的蔷薇花枝,没有记忆里,她瘦弱的身影......
雪茄从指间滑落,烫到膝头也浑然不觉。
安娜的小坟前,布偶熊的纽扣眼睛还凝着水珠,像在无声重复着十年前的呼唤。
而他始终没敢回应,怕一开口,就会碎掉最后一丝理智......
......
城东“黑玫瑰赌坊”的铁门被踹开,阿尔伯特的靴子碾过地上的骰子。
二楼包厢里,教皇私生子克罗德正把玩着镶钻左轮,翡翠袖扣闪亮。
“生面孔。”
侍卫的枪管顶住阿尔伯特后腰,而他正盯着克罗德耳垂的十字架耳钉。
第一拳砸在肾脏,他踉跄半步,第二拳打碎鼻梁骨,血珠滴在赌坊的猩红地毯上。
克罗德的笑声混着骰子碰撞声:“赌命?你也配?”
阿尔伯特单膝跪地,抬头望向克罗德胸前的十字勋章。
十年前,他也喜欢亲手将这种勋章,挂在十字远征军的新兵胸前。
“当年你父亲跪在我面前,求我放过他时。”
他擦了擦嘴角的血,“可比你体面多了。”
阿尔突然抓起侍卫掉落的左轮,枪管抵住太阳穴。
那里有道浅疤,是莉莉用银餐叉划的,她无数次恐吓他,让他别去给教廷卖命。
但那天不小心失手了,她还伤心了一个月......
“七枪生死局,一发子弹......”
他转动弹巢,金属咔嗒声盖过赌客的呼吸。
“一枪一千金币。”
“行,看我的钱多,还是你的命多?”
克罗德冷笑,他倒也认出来,这位当年风光无比的帝国传奇,如今也只是靠着教皇特赦,苟延残喘的臭老鼠。
第一枪空响惊飞梁上的鹦鹉,阿尔面不改色:
“一千”
第二枪、第三枪……第五枪,枪枪对准眉心,却全是空响。
他将枪甩向克罗德,染血的乱发垂落额前,遮住了眼中的寒光:
“该你了,殿下。”
克罗德的手在发抖,枪管两次滑出指缝,哪能真和这种疯子赌命。
阿尔突然倾身,手套按住他握枪的手,体温低如冰霜:
“知道为什么是七分之一?”
他的拇指划过轮盘上的数字,“十字军屠城时,每七人留一活口......”
银眸映着克罗德惨白的脸,“用来给教皇试新刑具。”
阿尔将手枪强硬的塞回他手里,在他面前站得笔直,似乎在嘲弄他都无能。
克罗德似乎被激怒,但枪口并没有对准自己,而是愤怒的开向阿尔。
“呯——!”
第六枪的空响传来,克罗德的丝绸衬衫已被冷汗浸透。
阿尔伯特突然扯下胸前的银鹰徽章,那是十字远征军的最高荣誉,如今沾满血污:
“当年你父亲亲手给我戴上这枚徽章,”
他冷笑着将徽章按在赌桌中央,“现在,该你试试被审判的滋味,呵呵呵......”
又是一枪,在阿尔面门打来。
枪响刹那,他偏头避开子弹,弹孔在他身后的圣母像眉心炸开。
舔去嘴角血迹,抓起面前堆好的金币袋,七个侍卫同时后退。
他们终于认出,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,就是十年前让整片日落之域闻风丧胆的“银鹰将军”。
“懦夫。”
阿尔伯特经过克罗德,指尖划过他的颈间动脉。
“告诉你父亲......”他突然轻笑,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,“他儿子,是个不敢说话的废物......”
.......
凌晨的细微小雨冲刷着赌坊的霓虹,阿尔伯特的身影消失在暗巷。
克罗德看着他留下的金币,仿佛每一枚都刻着他的耻辱。
手猛得用力砸在桌子上,他可是教皇之子,怎么能被如此羞辱!
“弄死他!”
侍卫们举枪追出,直到一条暗巷。
窗口的玻璃突然炸裂,黑暗中只传来弹巢转动的咔嗒声,像极了死神的倒计时。
阿尔伯特倚在巷口的蔷薇花墙下,婚戒在指间发烫,他突然想起莉莉的遗言。
雨丝顺着银刀的刀柄滴落,刀刃映出他的脸。
银发染血,却依旧挺直如枪,像极了当年站在阅兵场上的十字远征军最高将领。
幻听再次袭来,这次是莉莉的笑颜,混着十年前,自己无力的嚎叫。
阿尔擦了擦胸口的血渍,那里还留着赌场的血腥。
他对着雨幕低语:
“等着吧,教皇的头,很快就会摆在坟前......”
风衣在风中翻飞,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雨幕时。
阿尔伯特的身影早已消失,只留下满地烟蒂,和一群不知所措的侍卫......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