翡丽酒店的酒窖里氤氲着陈年的气息,橡木塞与葡萄酒的馥郁在空气中缠绵,像一段未了的旧情。
长桌上十瓶酒静默着,瓶身映着幽暗的光。温时溪瞥见苏雨媛的身影进来,嘴角浮起一抹笑,“反正是免费培训,不来白不来。”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。
培训讲师的目光在她们身上轻轻一顿,镜片后倏地掠过一丝惊讶,“今天来了两位女学员。”
“多项研究表明,” 他优雅地用白布擦着瓶口,声音里掺了几分授课时没有的温度,“女性在味觉与嗅觉的生理敏感度上,平均比男性高出15%到20%。”
温时溪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,酒窖里的陈年木香忽然变得鲜明起来。
“这意味着在盲品环节,”讲师的目光投向两位女士,“你们更容易捕捉到酒液里紫罗兰、雪松这类细微的三级香气。所以女性当侍酒师是有一定优势的。”
角落里有个男学员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,“重型橡木桶场合女的开不了吧。”
温时溪在心里冷笑一声,就听见讲师说:“如今杠杆开桶器和电动抽酒设备早普及,力气不再是难题。”
讲师不留痕迹地打量着那个男学员的手臂,这句话似乎不只是说给在场的两位女士听的。
除了味觉与嗅觉,女性天然的共情力能更准确地识别客人需求。
比如当客人说‘想要瓶清爽的酒’时,优秀的侍酒师会通过观察用餐进度、询问主菜口味,判断换酒还是补酒。
在欧美等葡萄酒文化较为成熟的地区,女性侍酒师从业者占比有50%甚至更高,像巴黎的Lecinq、东京的Narisawa,酒水总监都是女性。
但在国内,侍酒师职业仍处于发展阶段,高级餐厅里男性侍酒师占比75%以上。
侍酒师考试难度不小,但薪酬丰厚。苏雨媛心里盘算,如果能顺利通过wSEt三级考试,调职到私人管家部最好;如果不能如愿,手握这张含金量十足的证书,走到哪都是敲门砖。
温时溪虽然不用考证,但也不应该松懈学习,毕竟作为管理者,不能在招募成员时一窍不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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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梯缓缓下行,上完一节品酒课后,温时溪觉得自己连走路时脚趾碾过地面的力度,都莫名多了点“品鉴前摇晃酒杯”的仪式感。
苏雨媛靠在轿厢的金属壁上,手里端着虚幻的高脚杯,晃了晃,“开瓶后放三天,酒就衰老了。”
“那我们今天品的酒,岂不是老酒了。”温时溪也举起手,和她在虚空中碰杯,两人默契地“一饮而下”。
苏雨媛说:“潮湿森林腐叶层风味。”
温时溪自然地接了一句,“又酸又贵。”
两人在空无一人的电梯轿厢里笑成一团。
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江获屿发来了一条信息,【以后对我有什么疑问直接提出来,别在心里憋坏了。】
温时溪盯着这行没头没尾的消息看了许久,忽然就品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,【你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吧?】
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…”,他的回复来得飞快,【既然你这么说,那我就问了。】
紧接着,又一条信息弹出来:【你爱我吗?】
简单的四个字,却让她心跳漏跳了一拍,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的苏雨媛看去。
悄悄侧了侧身,抿着唇,故意慢悠悠地打字,想象着江获屿此刻屏息等待的样子,【超绝钝感力?感受不到我暴烈的爱意吗?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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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获屿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,肚子上盖着一份蓝皮文件,视线盯着手机屏幕,咬着下唇突然就笑开了。
他将这行字反反复复看了几遍,笑意里突然又渗进一丝微妙的涩意。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几秒,还是敲下了自己的心情:
【有时候觉得你爱我,有时候又觉得你好像根本不需要男朋友。】
发完这条,他抬手盖住眼睛,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。再嚣张的人,爱上谁的时候,都会变得患得患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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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衣室里,温时溪刚换下制服,U型夹从发髻里抽出来,瀑布长发倾泻而下。看到江获屿的信息时,关柜门的手顿了一下,【又有点怕黑了?】
发完这句话,她对着储物柜微微出神。自己确实不是黏人的类型,独立惯了,连恋爱都谈得冷静自持。可此刻,她清晰感知到屏幕那头他迷蒙的安全感。
“溪姐好了吗?”收拾完毕的苏雨媛问了一声。
“你先回去吧,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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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获屿许久没等到温时溪的回复,办公室的门却被不轻不重地叩响了三下。
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,手机滑落到地毯上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门开处,温时溪正举着拳头,眼睛眯得狭长,“感受不到我暴烈的爱意是吧?”她歪嘴笑着,“那就感受一下我暴力的爱意吧!”
江获屿突然笑皱了五官,像颗被锤子砸开的山胡桃,连带着眼里藏了整晚的星光哗啦啦往外散。他甚至主动把胸膛送上去:“往这儿揍,用点力。”砸在心窝上。
温时溪笑了出来,笑声像夏天,眉眼弯得像裂开的西瓜,瞳仁里盛着甜津津的汁水,“Emo的时候,挨顿打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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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客户销售mike,真的把云境酒店那200人的会议客户抢了过来。银河宴会厅里正在为这场大型的全国会议忙碌着。
酒店另一头的温时溪,白日时指尖在电脑屏幕上确认着名单,耳畔是与各渠道供应商打招呼,确保法赫德入住的那四天随时能调取各种物品。
暮色四合时,匆匆和黏人的男朋友谈会恋爱;霓虹亮起时,在法语课堂重复着变位动词;在品酒课上,摇晃着红酒杯;学着剪雪茄……
日子在细微的仪式里运转,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且顺利,直到6月29日的深夜,她躺在908宿舍的被窝里,在沉睡中做了一个预知梦。
法赫德站在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,白色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。他的手掌在虚空中来回划动,仿佛切割着某种无形的东西,也许是丝绸,也许是空气,又或者是更抽象的东西。
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,嘴角挂着克制的兴奋,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愉悦瞬间。日光透过玻璃映在他长长的睫毛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斑,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难以捉摸。
晨光渗进窗帘的缝隙,像一把白刃割开夜的余韵。温时溪盯着天花板,喉间哽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滞涩。梦里那只手的切割动作,在清醒后的记忆里愈发锋利。
梦里除了王子站在窗边外,再无其他信息。
她重重叹了口气,“千万别是什么能加入全球数据库的高难度要求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