拜松的视野天旋地转,耳畔的风声呼啸如刀。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,后背重重砸进一堆柔软黏腻的物体中,冲击力震得他肺里的空气全挤了出来。
“噗哈——!”他猛地弹起身,大口喘息,鼻腔里充斥着甜腻的蜡油味。黏稠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滴落,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。他低头一看,掌心沾满了半融化的彩色蜡块——是安魂夜庆典用的装饰蜡烛,堆在桥下的角落里,此刻救了他一命。
“得、得救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卡在衣领间的蜡渍。忽然,头顶传来一声轻笑。
“你角上也卡着一支喔。”
拜松猛地抬头。阴影中,一位萨科塔女性正倚着墙看他。她漆黑的犄角在月色下泛着冷光,左手指尖把玩着一支燃烧的蜡烛,火光映得她唇角似笑非笑。
“呃?谢、谢谢……”拜松慌忙去摸头顶,果然拔下一截断烛芯。他刚要开口询问,对方却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。
“蜡烛先生,先不要动。”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眼神却骤然锐利。下一秒,她拽住拜松的手腕,将他拖进一堆废弃木箱后。
杂乱的脚步声传来…
“弗伦佐的通讯断了,应该就在这附近!”
“企鹅物流也在这儿,发现目标立刻通知首领!”
拜松屏住呼吸。木箱缝隙间,他看见几名黑衣人提着源石铳四处张望,领口绣着叙拉古黑帮的暗纹。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滑下——这些人显然是冲他来的。
身旁的萨科塔却气定神闲。她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,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。甜香混着紧张的气氛钻入拜松鼻腔,荒诞得让他喉头发紧。
直到追兵的脚步声远去,她才拍拍衣摆站起身:“可以出来了。”
“虽然很感谢你的帮助……”拜松深吸一口气,“但我不能把你卷进来,请快点离开。”
“我也想啊。”她叹了口气,指尖弹飞糖纸,“难得回趟龙门,但毕竟有委托嘛。”月光照亮她狡黠的眉眼,“看你这副狼狈样,和企鹅物流打交道很辛苦吧?”
拜松的嘴角抽了抽:“……很辛苦……嗯?你知道企鹅物流?”
萨科塔女子忽然凑近,烛光在她瞳孔里跳动:“自我介绍一下——企鹅物流信使,莫斯提马。”
拜松一怔。这个名字他听过——父亲书房里的档案提过“长角的萨科塔”,但亲眼所见仍让他脊背发麻。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:“……我们应该先共享情报。”
莫斯提马却笑了。她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蜡渣,动作轻得像在逗弄一只警惕的幼兽:“放松点。黑手党大老远跑来,总不会只为参加安魂夜狂欢吧?我们得先搞清楚对方的企图才行。”
———
龙门市中心的霓虹渐次亮起。拜松跟在莫斯提马身后,穿梭于庆典的人流中。她像一尾游鱼,总能精准避开巡逻的黑帮,偶尔还驻足买两支冰淇淋。
“尝尝?抹茶味是你的。”她将甜筒塞进拜松手里,自己咬破巧克力脆皮,舌尖卷走融化的奶油。拜松盯着冰淇淋发呆——这种悠闲与危机并存的荒诞感,让他想起企鹅物流那群人。
“我们是不是太悠闲了?”他压低声音。
莫斯提马舔了舔虎牙上的糖渍:“五星推荐甜品,比黑手党厉害多了。”她忽然指向街角,“看那家店。”
那是个老旧的糖果摊。彩灯缠绕的招牌下,驼背老人正给孩子们分发星星形状的水果糖。莫斯提马的眼神柔和下来:“很多年前我刚来龙门时,在这儿赊过账。”
拜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小女孩踮脚去够,男孩抱怨糖果太甜,老人笑着揉乱他们的头发——平凡得让他眼眶发热。
“先生,买糖吗?”老人突然看向他们,“附赠安魂夜蜡烛装饰。”
莫斯提马摇头:“工作前不能吃太甜。”
老人眯起眼,忽然笑了:“啊,是你。当年在橱窗外看入神的姑娘。”他颤巍巍包好一小袋星星糖,“没事,拿点,有空常回来。”
拜松怔怔地看着这一幕。莫斯提马转身时,他瞥见她指尖摩挲糖袋的力度,像在触碰某个遥远的梦。
———
桥上的风裹挟着江水腥气扑面而来。拜松正想问下一步计划,莫斯提马却猛地按住他的肩膀。
“前后各三名乔装的黑手党。”她附耳低语,呼吸扫过他耳廓,“从糖果摊就跟上我们了。”
拜松的肌肉瞬间绷紧。游客的欢笑声近在咫尺,而敌人藏在人群中,刀刃或许已出鞘半寸。
“跳。”莫斯提马突然说。
“什么?”
“跳下去,现在。”她指向桥下运送糖果的货船,“你太喜欢思考了——”
话音未落,她已翻身跃过栏杆。拜松咬牙跟上,失重感攫住心脏的刹那,他听见黑帮的怒吼和路人的尖叫。
哗啦!
货船上的麻袋缓冲了坠落。但拜松依然感到身体震得生疼,他挣扎着爬起:“莫斯提马小姐?”
无人应答。月光下,只有满载糖果的货船顺流而下,船头一支未点燃的安魂烛随波摇晃,像一场无声的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