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大一辆马车!
颤颤巍巍的掀开马车帘子,谢晚宁惊讶的张开了嘴巴。
这是她今天要坐的?
若是说她之前坐的是极简版,那这辆马车简直就是豪华中的豪华!
整辆马车坚固又宽敞,车顶悬着一盏鎏金宝石宫灯,灯罩上绘着些工笔花鸟图,宫灯正下方是一张铺着雪貂皮的软榻,看上去柔软又舒适,软榻旁,一只沉香木几上摆着整套淡青色茶具,茶烟袅袅,而地上则铺了一张西域进贡的月牙纹绒毯,毯子边缘竟还用金线锁边,沉沉压在地上不会滑动,一脚踩上去,竟像是踩进了云朵,舒适极了!
“怎么,”有人在她身后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挑开车帘,先她一步迈进去,“要本王亲自请你进来?”
“我也坐这辆?”谢晚宁先伸出头探头看了看,没有在队伍里发现其他车辆,顿时又探头进来,很是不自信的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,“你确定?”
“确定,”叶景珩懒懒的在那软榻上一躺,十分惬意的俯视着她,“知道为什么吗?”
谢晚宁扁嘴,知道他后面肯定没好话,索性直接当没听见,可是叶景珩完全不给她装死的机会。
“让你开开眼,下辈子投胎也好知道,什么叫人活着的体面。”
狗贼!米缸里的蛀虫!这都是民脂民膏!
谢晚宁暗骂几声,顺脚将自己那黑漆漆的鞋底在那洁白如雪的地毯上蹭了蹭。
如愿看见叶景珩那瞬间皱起的眉头,她心情极好的往那地毯上一坐,伸手就给自己倒了杯茶,故意声音极大的嘬了一口。
“嗯,香!”
叶景珩眉头顿时抽了抽,很是嫌弃的将身子向后一挪。
“脏东西,离本王远一点!”
十分没有自觉的谢某人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那人痛苦的表情,挪了挪屁股,可依旧将那茶水喝得很大声。
“吸溜......啧啧......吸溜......啧啧......”
喝茶进度不同,自然那声音的高低便也不同,而随着她那喝茶的声音越来越响的时候,叶景珩那眉毛终于拧成了个结。
然而谢晚宁的声音却不知为何,突然停了。
叶景珩突然睁眼。
面前,那少女砸吧砸吧嘴,突然眉头一皱,腮帮子可疑地鼓了起来,像是含了颗酸梅似的左右蠕动。
他原本慵懒倚在软榻上的身子猛地绷直,“你嘴里......什么东西?”
谢晚宁没有回答他,只是腮帮子一鼓,嘴唇一撅。
想到某种可能性,叶景珩的脸色巨变,“你敢......”
“呸!”
某件细长的物件儿如暗器般飞射而出,于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,在叶景珩那震惊的目光里,带着可疑的水光轻轻的落在了——
洁癖患者叶景珩殿下的鞋面上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
叶景珩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,“月七,停车!”
马车瞬间一个急刹,又将谢晚宁手里剩下的茶水一个倒扣,瞬间连汤带水的扣在了正起身要去换鞋的叶景珩身上。
“哎呀不好意思!”谢晚宁惊呼一声,抹了一把嘴,上手便要为叶景珩擦衣服,“都怪我都怪我!”
叶景珩太阳穴跳了又跳,一把将她拂开,径自下了马车,“更衣!”
他刚下马车,谢晚宁刚刚还满是歉意的表情顿时一转,手指握成拳,飞快在那地板下“砰砰砰”的一路敲击过去,直到听见一声空荡的回音,立刻顿住。
她拔下簪子,抬手便狠狠一戳。
“咔嚓。”
一声脆响顿时炸开,依稀可见马车之下的枯黄草地。
谢晚宁眸中笑意一闪而过。
她估计的没错。
为彰显皇家威严,大楚皇室的马车身大体都用了价值不菲的金丝楠木,但是其他部分又依照身份各有不同,大部分亲王车底选用了槐木来减轻重量,而槐木轻是轻,但也最是易被虫子蛀空的。
恰好,叶景珩这辆马车上的这块板子,就是被虫子蛀了一半,或许是还没到检查的时候,也或许是因为在车底所以被遗忘,总之,在她刚刚坐下来时便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,此刻一试,果然如此。
她不过才带了十分之一的内力,没想到就戳出了巨大的裂缝。
弹了弹指尖的木屑,她打算把这个缝隙弄大一些。
叶景珩今日明显精神不济,等到夜里他睡了……
然而,马车外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,接着有人狐疑开口。
“咦,地上怎么有木屑?”
谢晚宁心顿时一颤,手一伸便将那刚刚被她掀在一边的毯子扯了过来盖住,接着抬起头。
坏了!
她本来已算好时辰,叶景珩的衣服被自己浇了个透,以他的习惯,自然是要从里到外换个遍,是不会那么快回来的,可是没想到,那些侍卫竟也如此心细,隔了那么远,自己只是掉了些木屑,便有人发现了?
脚步声渐渐逼近,听那距离,不过就是几步远。
谢晚宁垂眼,缓缓握紧了拳头。
不如……赌一把?
她内力已经恢复,不如此刻先发制人,夺了那侍卫的剑杀出去,纵使艰险,也尚有五成生机。
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,总好过坐以待毙,成那砧板上的鱼肉!
她屏住呼吸,侧身躲在车帘后,准备给来人致命一击。
然而,却突然有人凑了过来,声音谄媚,隔着帘子,谢晚宁看见一个小小的个子正在马车前点头哈腰。
“估计是车轮子跑得太远了,车轴磨了,军爷放心,让小人来修!”
听那口气,应该是刘纯送来护送他们的一个小守卫。
可是,为什么她总听得这声音有点熟悉?
“你?”那侍卫似乎很是不信,“你会修?”
“大人放心,小人惯会做这些事儿!”那人似乎很是熟练,拍了拍车厢,“喂,里面还有人吗?烦请移步,小人得卸车轮。”
谢晚宁拧了拧眉,掀开帘子。
面前,一个穿着太守府侍卫衣服的瘦小身影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查看车轮,阳光洒在那人蓬松如杂草的头发上,几缕不听话的呆毛在风中倔强地支棱着,左耳上一道旧疤,在阳光下泛着浅白的痕迹。
谢晚宁呼吸突然一窒。
这人,她认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