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踏进了最近的石头城,几人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客栈歇了下来,陈三毛收拾的快,便自己去许淮沅交代的信桩传递消息去了,待到几人收拾妥当后,陈三毛正好带着信回来。
他不认识字,便直接将信交给了谢晚宁去读。
擦了擦头上的水珠,谢晚宁瞥了一眼,看见那信封上铁画银钩的字迹,会心一笑。
一看便是某人的亲笔信。
将信件挑开,眸子一扫,她“咦”了一声。
身侧十一立马看了过来,眼神询问。
谢晚宁却满脸喜色。
许淮沅的信件很是简单,却寥寥几语讲清楚了她现下已经平安的处境:
她离开后第三天,云衡教的教徒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叶景珩的踪迹,紧咬着他不放;而太守刘纯则写了信,让手下不停歇的往叶景珩那里送丑女,而且这些女人都丑的各有特色。
这内忧外患的,搞得叶景珩手下的亲卫们应接不暇,实在没空再去寻找谢晚宁的踪迹了。
听得这个消息,几人个个脸上都带了些喜色,阿兰若虽不明白其中缘由,但是看见大家都很是高兴,便也知道必然是件好事,也跟着笑嘻嘻的。
这几日奔波的劳累被这个好消息一扫而空,又累又饿的几人便嚷嚷着要吃一顿好的。
“这里酒楼还挺多,”阿兰若站在大街上,手搭在眉沿上,“喂,你们身上都有多少钱?”
此话一出,个个脸色都有些尴尬。
经历了被绑架后逃脱的谢晚宁是肯定没钱的,连头上的钗子都因为刺杀叶景珩不成功而丢失殆尽;
霍凌秋也是一穷二白,出门前他是卖了全部家当才勉强出来寻亲,路途跋涉银子早就花了个干净,甚至连娘亲的骨灰都是许淮沅出钱帮他安葬的;
陈三毛虽然是个惯偷,但是身上竟也十分奇异的一文没有;
十一倒是有点,但是不多,估计……能买来半块饼。
阿兰若看着几人那窘迫的模样,小手一挥,十分豪迈的开口,“我请!”
接着,她拽着众人七拐八绕,那路况复杂程度一度让陈三毛疑心她要把他们带到哪家“劫财劫色的黑店”而屡次停驻不前,任阿兰若好说歹说他就是不信,最后失去耐心的她一把便将陈三毛扛在了肩上绑了来。
他一路挣扎着,直到看见店门口那口煮着什锦粉丝的老砂锅——
他“咕咚”一声咽了口口水。
这是一家开在巷子里的小店,名叫“千味楼”,店面不大,客人却很多,店主是一对约莫四十出头的夫妻,颇为沧桑的脸上却盛满笑意。见几人落座,那妇人立刻捧来温热的茶水,店主则麻利地擦拭着本就不染纤尘的桌面。天气渐热,妇人忙碌不休,额角渗出了些汗,却立刻被高大的丈夫细心温柔的拭去,那妇人也不惊讶,回首,二人对视一笑。
他们的小女儿叫杏儿,约莫十一二岁,人如其名,杏眼桃腮,扎着两条乌亮的麻花辫,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,像只轻盈的蝴蝶般穿梭在桌椅间上菜收碗;
小儿子叫君儿,不过七八岁光景,却也极其聪慧,正踮脚往柜台上摆酱料罐,够不着高处时,还要扯着爹爹衣角奶声奶气地喊,“阿爹,举高高!”
“先要个羊肉,再要个鸭掌,这是什么?肘子?来一个!大虾!素菜......”
阿兰若像是个熟客,在柜台前面目光大盛,指指这个,点点那个,“对了,把你们这里的什么香煎蟹也给本姑娘来上一份!”
陈三毛又是“咕咚”一声咽了口口水。
“好嘞!”
“你不是云羌人吗,怎么知道这个地儿的?”谢晚宁打量着着周围的环境,抿了口茶,“真够偏僻的!”
阿兰若笑着要了壶酒来,无视着店里客人们对她的着装打扮那各异的眼神,大喇喇的扯过长凳,半边用来坐,半边用来踩,十分豪迈的开口。
“嗐,今天出门的时候,客栈老板那个胖乎乎的儿子正在堂下玩儿,我想他这幅身材,肯定在吃上很有权威,而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去哪里,就拿了半块糖糕问他,他就给我指了这个地儿,说他们平日里都来的。”
说话间菜已经上了个七七八八,小酒一喝,小菜一吃,几个人便打开了话匣子,边吃边聊,都互相认识了个大概,尤其是陈三毛和阿兰若,几乎从天南说到地北,又从草原说到海洋,还犹自不休。
谢晚宁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几人眉飞色舞,滔滔不绝,没注意面前什么时候突然递过来了一杯酒。
她怔了怔,顺着那酒杯看过去。
面前,霍凌秋微红着脸,正向她敬酒。
“恩人。”
杯中的酒液映着日光,也映着霍凌秋难得局促的脸。
这个平日毒舌阳光的少年,此刻耳尖通红。
“那夜我想挟持您,藏身于室内,所以才……”他颇为愧疚的开口,“对恩人多有冒犯,抱歉。”
她抬头,看着霍凌秋。
陈三毛告诉过她。
那雨夜之后,许淮沅看他可怜,便让冬生给些了银子去,而霍凌秋本就是为了完成娘亲看看汪家老太爷的遗愿,现下那老太爷既然已经作古,霍凌秋也不再执着,拿着许淮沅给的银子,选了块离那汪老太爷近的风水宝地安葬了他娘。
再后来,许淮沅登门,烛火摇曳间,他轻声道出那任谁听了都要骇然变色计划,可霍凌秋只是沉默片刻,便重重抱拳。
“但凭差遣。”
就像当年谢晚宁在雨夜中救他时那般干脆。
他不是不知道,他要做的事儿违逆皇室,大胆至极,若是一旦失败,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。
但是他愿意,只为那滴水的恩情——
救他,这对谢晚宁来说,动动手而已,没有任何难度;
对于许淮沅来说,送钱给他……反正那病秧子有的就是钱。
可这少年却并未觉得这份帮助理所当然,反而时刻记在心间,以至于肯夜半兼程,赶到边城为她豁出去一次。
“不用客气,我不是也将你一脚踢出去了吗?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来救我,”谢晚宁摇摇头,朗声一笑,杯子同他一碰。
“对了,现在你已经安葬了你娘,日后打算做什么?”
“男儿在世,自然是报效家国。”霍凌秋笑了笑,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坚定。
“现在北方未定,我又有一身武艺,所以打算投军报国。”
谢晚宁有些惊讶,正要开口,却突然听得身后有一声巨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