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青推着自行车往家走时，媳妇张秀兰牵着光儿走在前头，光儿手里晃着个铁皮青蛙。还是傻柱给的礼物。
刚拐进95号大院的胡同口，就见刘海中背着手在自家门口晃悠，皮鞋尖一下下蹭着门槛，跟只等着啄米的公鸡似的。
往常这时候凑上来的都是阎埠贵，今儿换了老刘，苏青心里嘿了一声，立马明白了——下午陈红梅带着人在厂板报上刷互助小组的宣传，标题写着四级工以上可竞聘组长，准是这消息让老刘坐不住了。
\"秀兰，你先带光儿进去做饭，我跟刘师傅说几句话。\"苏青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，冲媳妇使了个眼色。张秀兰会意，牵着光儿进了家门，还回头瞅了眼刘海中那副急猴样。
刘海中见苏青单独留下，搓着手就凑上来，脸上堆着笑，比平时拍杨厂长马屁时还热乎：\"苏厂长，您下班啦？今儿个厂里那板报……我瞅见了，说是搞互助小组？\"他故意把小组俩字拖得老长，眼睛里直冒光，\"这事儿…您看…？\"
苏青靠在门框上，掏烟盒的手顿了顿，装模作样地皱眉：\"刘师傅，今儿厂里出了事儿，我这心里头正堵得慌呢，您有话直说。\"他知道刘海中那点心思，偏要拿乔。
\"哎哎，我知道陈勇那事儿，\"刘海中赶紧点头，往前凑了半步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\"我是想问，这互助小组的组长…啥条件啊？我这六级锻工，论技术、论资历，咋说也该…\"他没把话说透，可那眼神跟钩子似的，直往苏青脸上勾。
苏青噗嗤地笑了一声，点燃烟吸了一口，故意把烟圈吐在刘海中眼前：\"刘师傅，您这消息挺灵通啊？板报刚贴上您就瞅见了？\"他弹了弹烟灰，慢悠悠地说，\"这互助小组啊，是厂里为了防事故搞的，组长得是四级工以上，不光得技术硬，还得能盯着徒弟安全操作——您说，这事儿重要不？\"
\"重要！太重要了！\"刘海中连连点头，腰板挺得笔直，\"我跟您说苏厂长，要说盯安全，我比谁都在行！我在家就常跟儿子说，棒棍底下出孝子，规矩里头保平安…\"
\"哎哎，打住打住，\"苏青抬手拦住他，憋着笑，\"家里头的规矩跟厂里的制度能一样吗？这组长啊，可不是光会喊口号就行，得担责任——徒弟出了事儿，组长也得跟着受处分。刘师傅，您这六级工的工资，舍得为了组长那点儿虚名担风险？\"
刘海中脸上的笑僵了一下，搓手的动作也慢了：\"担责任是应该的，为了厂里安全生产嘛……\"他嘴上这么说，眼神却有点飘，显然在琢磨得失。
苏青看在眼里，故意板起脸：\"刘师傅，您这觉悟就是高。不过呢，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，得各车间主任先提名，再报厂部审批。您要是真想当组长，得先跟车间李主任表个态，拿出点实际行动来——比如说，先把您那套自创成语收一收，跟徒弟好好讲讲操作规程？\"
刘海中被噎了一下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。他平时最爱拽几句新官上任三把火，不如安全记心头之类的歪词儿，苏青这话说得客气，实则戳他痛处。
\"我…我这不是跟您先通个气嘛，\"刘海中讪讪地笑了笑，往后退了半步，\"那啥，苏厂长您先回家吃饭，我……我再琢磨琢磨。\"说完，也不等苏青回话，转身就往后院走，鞋跟敲在青石板上，透着股没捞着好处的悻悻。
苏青看着他的背影，忍不住低笑出声。这老刘，官迷心窍到这份上，也不想想，这互助小组的组长对他现在的情况来说有啥区别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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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海中一脚踏进后院家，反手就把媳妇李氏从灶台边拽到炕沿上，唾沫星子直溅：\"老婆子！厂里要搞互助小组，我跟你说……\"
李氏正往面盆里揉棒子面，被他拽得手一滑，面团差点掉在地上：\"你这一回来抽啥风！好好说话不成？\"
\"说个屁！\"刘海中压低声音，眼睛瞟着窗外，\"我刚刚堵着苏厂长问了，厂里要让四级工以上当互助小组组长，管着仨俩徒弟呢！\"
李氏拍了拍手上的面，愣了愣：\"好事啊！你这六级锻工，不当谁当？愁眉苦脸个啥？\"
\"好个屁！\"刘海中一屁股坐在炕沿上，炕席被压得吱呀响，\"苏厂长那小子跟我说了，说当组长得担责任，徒弟出事儿要连坐！我这六级工的工资，犯得上冒这险吗？\"
李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：\"现在当领导哪有不担责任的？你看阎埠贵当一大爷，不也管着院里鸡毛蒜皮？出了事儿还不是他兜着？\"她走到刘海中身边，压低声音，\"再说了，你不当，那位置直接就能轮给别人，咱们后院还有个李师傅，这会估计早惦记上了！\"
刘海中猛地抬起头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。他确实看李庆祥不顺眼。这人收了贾东旭，还经常在车间不给他面子，同样都是六级锻工，如果他不是组长，李庆祥是，那他不就低了李庆祥一头？
\"可……\"他还在犹豫。
\"可啥可！\"李氏戳了戳他的脑门，\"你要是当上组长，在车间里管人就名正言顺了！每天在徒弟面前晃悠，叮嘱他们别瞎鼓捣机器，能出啥事儿？再说了，你那么多徒弟看着，哪里那么容易就出事儿？就算出事儿，你最多不当这个组长，你又没啥损失。\"
这话像根火柴，噌地点燃了刘海中的官迷心。他一拍大腿：\"对呀！我咋没想到呢！我当组长，每天早中晚巡视三圈，嘴皮子磨破了也得让徒弟们记牢规矩——出事儿？哪那么容易！\"
他听见老伴说巡视儿子，实在说到了他的心坎里，越想越美，仿佛已经想到穿上了组长的红马甲，在车间里颐指气使。凑到李氏耳边：\"我跟你说，我跟宣传科陈红梅科长关系不错，她还夸我写的安全标语有文采…这事儿我去跟她说说，准能成！\"
李氏撇撇嘴：\"行了行了，赶紧把你那套安全生产，人人有责的歪词儿收收吧，别到时候让人笑话。\"
刘海中正美着呢，瞥见里屋趴在炕桌上写作业的三儿子光福，顿时觉得腰板更直了。他走到光福身后，拍了拍儿子的脑袋：\"光福，好好写！等你爸我当上互助小组组长，以后带你去厂里看大机床！\"
光福被拍得一哆嗦，回头瞅了眼老爸发亮的眼睛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。刘海中看着儿子的乖巧，心里更得意了——老大老二不回来正好，等他当上组长，下次全家团聚时，非得让那俩小子看看，他这个当爸的有多能耐！
\"老婆子，\"刘海中转身对李氏说，语气斩钉截铁，\"明儿一早，我就去找陈科长！这互助小组组长，我刘海中当定了！\"
李氏看着丈夫又开始在屋里踱步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：\"嗯，得先跟陈科长表表决心，再跟车间主任通个气……\"她无奈地摇了摇头，转身继续揉面，心里却想：这官迷劲儿，这辈子是改不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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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青调侃完老刘推开家门时，葱油饼的焦香正裹着猪油的荤腥气往鼻子里钻。
张秀兰系着打补丁的蓝布围裙站在灶台前做着饭，\"爸！\"五岁的苏光蹲在灶台边，小鼻子使劲嗅着，脸蛋被热气熏得通红，\"妈说今儿还有猪油炒白菜！\"
\"就你馋。\"苏青揉了揉儿子的脑袋，瞅见厨房摆着的粗瓷盘，里头码着刚切好的白菜，他心里暗叹：囤猪油真是这辈子干过最划算的事儿，啥菜搁点儿猪油一炒，那香味能飘三条胡同。
张秀兰把最后一张葱油饼铲进盘里，回头瞅见他嘴角的笑：\"傻乐啥？赶紧洗手准备吃饭。白菜炒好不花时间。\"
苏青洗着手，瞅着媳妇鬓角的汗珠，忽然想起啥：\"老刘刚才在门口堵我，你猜他说啥？\"
\"还能说啥？\"张秀兰用围裙擦了擦手，给苏青斟了碗棒子面粥，\"准是为了厂里那互助小组的事儿。\"
\"嘿，我媳妇儿就是够聪明！\"苏青回到桌前坐下掰了块葱油饼，烫得直呵气，\"这老刘，官迷心窍了，听说组长得四级工以上，撒丫子就来找我，想问问能不能给他个官当当。\"
\"他那六级锻工，按理说也够格。\"张秀兰放猪油准备炒青菜，\"你咋回的？\"
\"够格？就是够格才得吓吓他。\"苏青嚼着外酥里软的饼，含糊不清地说，\"他以为当组长就是穿个红马甲在车间晃悠呢？真出了事儿，徒弟违规操作，他这组长连带着受处分，工资都得扣！\"
张秀兰白了他一眼：\"我看你是闲的，人家想当官，你拦着干啥？\"
\"我哪是拦着，是让他掂量掂量轻重。\"苏青喝了口热粥，咂摸咂摸味儿，\"刘海中徒弟本来就多，以前当师傅管徒弟，现在当组长还是管徒弟，说白了就是多了个名头，责任倒重了十倍——他以为官名是白套的？到时候徒弟不听他的，出了事儿还得背锅，纯粹吃力不讨好。\"
他等白菜下锅的响声过了，又补了句：\"再说了，以前师傅管徒弟是凭手艺，现在组长管徒弟是凭制度，他那套棒棍底下出孝子的歪理，到了车间能好使？我看呐，他就是图个组长的名儿，跟以前想当一大爷似的，过过官瘾罢了。\"
张秀兰没再接话，她知道苏青就是纯粹无聊憋的，看刘海中的乐子。